“我只想租一间30元的小房间。这房子太好了。”
沈月楚抽抽噎噎地说,抹一把眼泪,我见犹怜。“嗨,我还以为什么呢?这房子我租了,你算是帮我看房子的。”
贺亮丢下这个心思复杂的姑娘,回到商店交了钱,拿了房子钥匙与租房合约书,在陈美娇狐疑的目光中,又回到沈月楚身前。沈月楚还在墙角那里哭着流泪呢。“拿着,记得把锁头换了,你一个小姑娘住着,要注意安全。”
贺亮把钥匙递到沈月楚面前。沈月楚“哇”地大哭一声,扑上来双手抱住贺亮的脖子,放声痛哭起来。贺亮大惊失色,顿时全身僵硬,手足无措,任由沈月楚用力抱紧他。沈月楚这是怎么啦,租一间小房子能激动成这样?贺亮一时真心理解不了,她这是什么样的内心波动,怎么样的心路历程。在贺亮的心中,租这房子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造成沈月楚的情绪失控。他感到自己的肩膀,很快被沈月楚的泪水濡湿,沈月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仿佛要挂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此时贺亮想起他的女儿,今年十二岁,刚好是无忧无虑向父母撒娇的年纪,而沈月楚从小就要直面生活的艰辛,感知人情的冷漠。贺亮真的很心疼这姑娘,这个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的苦命姑娘。“怎么啦,别哭了。”
贺亮用空着的左手,慈爱地轻拍着沈月楚的右肩膀。“怎么啦,别哭了,租一间小房子而已,用得哭这么伤心吗?”
贺亮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好她。“呜呜呜。。。我爸妈不要我了,呜呜呜。。。只有我舅舅收留我,呜呜呜。。。舅舅家里又黑又小又脏,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呜呜呜。。。”
沈月楚的哭声越来越少,抽噎地说:“我妈不要我了,她只要弟弟,呜呜呜。。。今后我要为自己活着,我要过自己的新生活。”
贺亮逐渐体会出沈月楚的心情了,她犹豫不决的,不但只为了钱,还有她的决心。她租房搬出去住,决心从她的过去生活中走出来,决心与她的过去做一次决别。她要换个活法,决心跟她的过去划清界线,做一次彻底的切割。这不但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命运这个坏东西,往往在你踌躇满志,象鸿鹰那样展翅高飞时,意外地堕入万丈的深渊,永不超生。沈月楚跟着贺亮跑了三天火车拉乘客,让她感到自己生活在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原来这世间的钱,可以这么容易就能赚到,只要她更加努力,她就能赚得更多。原来这世间有人,可以活得像贺亮这样轻松自在,只要她想要,她也能像贺亮这样活着。她向往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争取了,可是她又怕,这可能只是一场梦。现在沈月楚看到了很大的希望,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没信心,她能不能抓得住这次机会?她更担心因为自己的鲁莽行动,亲手毁了这次机会。逐渐变好,或慢慢改变,或许她能从容接受,或者被动适应。但是,超出期望值过高的惊喜,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是惊喜了,而是惊吓,是惶恐不安、无所适从。七月二日,多云清晨的阳光,斜照在火车站广场上,微风徐来,一切都那么美好。沈月楚递给贺亮一把新的钥匙,欢喜地说:“昨天已经打扫干净了,以后中午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好”贺亮接过钥匙,随手放到背包里。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皮肤黝黑、身体高大粗壮的妇人,站在路边,好奇又警惕地望着他俩。“这人你认识吗?”
贺亮示意沈月楚去看。“那是我舅妈,走吧,火车快来了。”
沈月楚挽着贺亮的手,向站台走去,没有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月楚姐,你怎么不介绍我和你舅妈认识?”
“昨天让你到家里来吃饭,你不肯来。怎么现在却想着认识我舅妈了?”
赖月桂用揶揄,又略带自嘲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她知道,贺亮并不想与她的亲戚朋友相见相识。这几天相处下来,沈月楚明显感受到了,贺亮可怜她、同情她,甚至心疼她,可是对她又顾虑重重,有着避而远之的隐晦心思。“昨天我答应大姨要回家吃饭了嘛。你舅妈是长辈,既然遇上了,应该要打招呼,问候致意,要不太失礼了。”
“我舅妈只是不放心我,要过来看看而已。你别多想了。”
“你舅妈是不放心你吗,她是不放心我好吧?怕我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我数钱呢?”
还真是,没几天呢,贺亮就拐着人家外甥女满火车跑了。有了昨天抱头痛哭的经历,两人关系亲密了许多。两人挽着手走在火车站台上,有说有笑,心情轻松愉快,像是一对情侣在一起浪漫的旅行。“过两天,我要跟同学去海边旅游,有几天不能来。”
贺亮明显感觉到沈月楚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急忙跟着说:“这两天,联系车队,打点人情等等,所有的事都由你一个人来做,你要尽快熟悉流程,事情很简单,相信你自己就能做好。”
“好。我努力学。”
沈月楚的脚步明显轻快了,挽住贺亮胳膊的左手,手上的力度却加重了几分。“我不在的时候,你下午六点钟,打电话到车队办公室,跟他们确认拉客的数量,这个电话,最好不要让别人听到,别让人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
贺亮递过一张面值100元的IC电话卡,沈月楚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那几天赚的钱,我回来时一起带给你。其他具体的事,我们在火车上再说”“嗯”沈月楚轻柔软糯的声音传来。贺亮看着跟小媳妇一样挽着他的沈月楚,心中感觉十分不妙啊。心里直打鼓:“这女人不会真的赖上我了吧!”
贺亮决定这两天坚决不要去沈月楚的租房。那里太危险了!实力不允许,贺亮的业绩又又又又被吊打。第一趟火车,贺亮拉到7个乘客,沈月楚拉来18个乘客。第二趟火车,贺亮拉到6个乘客,沈月楚拉来15个乘客。第三趟火车,贺亮拉到9个乘客,沈月楚拉来17个乘客。月楚女魔王降临,贺亮真服了。唯有顶礼膜拜。七月三日,晴早上,贺亮多给了沈月楚,一个装有1000元的大信封,让她用来打点人情的费用。“这些钱你先拿着用,该送的人情绝不能省。香烟和糖果,一定要在娇婶的商店购买,这也是在送人情。”
“嗯,我知道了。”
沈月楚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这两天,贺亮发现沈月楚说话少了。每当他说话的时候,沈月楚总是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一副恬静淡雅的邻家女孩模样。这可不是月楚大魔王该有的样子,她想干嘛?贺亮心里有点发怵,总是想逃跑。下午,终于把第三趟火车的乘客,送上长途大巴了。贺亮早已没心思,统计今天的拉客业绩了,他肯定又是被沈月楚吊打的命。他今天要回家,要回村镇上的家。看多了火车站的悲欢离合,贺亮不免心生感触,感同身受,他有点想家了。“你不要担心,你可以让你舅妈,陪你一起上火车拉乘客,两个人能相互照应。”
虽然这两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沈月楚一个人在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可是贺亮还是不太放心。“嗯,你放心吧,我等你回来。”
这口吻,这语气,不是妻子对远行的丈夫才该说的话吗?贺亮瞬间暴走,落荒而逃,他甚至不敢去瞧,沈月楚说这话时的神情。月楚女魔王,这是要向他伸出魔爪了吗?他还小啊,不合适吧。贺亮乘坐搭客摩托车,到了县城中心。看着面前,这五层楼高的人民百货商场,他心中感慨不已。这商场是县城经济发展的风向标,时尚、高档、傲慢是它现在的风格。贺亮直接走到自行车销售区,对着不理不睬神情的售货员,豪情万丈地说:“请把最贵的女装车,指给我看看。”
这说话的语气,好像贺亮在购买奔驰汽车,而不是买自行车。在售货员鄙视到惊讶的目光下,开票、付款、等师傅装配新车,贺亮拿到了全场最贵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这是买给大姐贺华芬的礼物,从那天见到了大姐羡慕他的眼神,他便有这个念头。其他家人礼物呢?没有!贺亮只是初中生,应该只收礼物,不该送礼物。晃晃悠悠地,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回家了。在骑行途中,贺亮一直想着明天的同学聚会旅游的事。在记忆里,这事就曾发生过,由金马全与班长陈秀娟召集组织的,金马全他家全资包办了十几个同学,在四天内的吃、住、行、玩等所有费用。他家果然是土豪,不枉他在班上自个吹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