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不知为何，呜咽的风声呼啸着，寒意如同带着意识一般攀附这毓宁的身体，让她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不止是风在呼啸，还有小孩子抽噎的哭声。毓宁咽了口唾沫。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小孩子肯定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只是出现在此前此景，未免有些让人心慌意乱。走近一些，毓宁看见对方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盆，里头放着纸钱，并没有烧着。这让毓宁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只是在祭奠什么人而已。“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毓宁忽然出声，把正在埋头痛哭的小孩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头，动作飞快的想要把火盆藏在身后。毓宁无奈道：“不用藏了，我已经看到了，虽然在宫中祭奠不合规矩，但是我不是宫中人，也不会告发你的。”

这时候毓宁才借着月色和手里的灯笼看清楚男孩的脸，肉乎乎的脸蛋带着婴儿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脸上鼻涕眼泪的乱作一团，看着怪可怜的。他眨眨眼睛看着毓宁，眼泪珠子不要钱似地吧嗒吧嗒往下掉，似乎是觉得这样太丢脸了，又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蛋。“你……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

毓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他：“当然了，我说话算话的。”

男孩儿看了看毓宁手里的手帕，伸了伸手，有些怯生生，最后还是没有接。毓宁叹了口气，毫不嫌弃的自己动手给他擦了眼泪鼻涕，“都说了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是什么人，宫里小太监吗？”

小孩似乎终于放松了警惕，拘谨的摇了摇头，“我是太医院的药童。”

“药童？”

毓宁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药童其实就是学医术的小孩子的称呼而已，民间有名望的大夫，会在看诊之余收一些徒弟，传授医术，只是在太医院里药童还是比较少见的。“原来如此，”毓宁点了点头，“那你是从哪位太医啊？”

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男孩的伤心处，他低下头眼泪又开始唰唰往下掉。“师傅……师傅他……”毓宁瞬间明白了：“原来你祭奠的人就是你师傅……”男孩抽泣了一声，默认了。毓宁拍了拍他的头：“别难过了，不是要祭奠吗？我陪你一起吧。”

男孩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毓宁。毓宁冲他笑了笑：“告诉我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就可以吧，不然祭奠他却不知名讳，岂不是有些无理？”

男孩伸手摆弄了一下黄灿灿的纸钱，小声道：“我师傅叫孙连城，是个很厉害的太医。”

“孙……”毓宁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些许不好的回忆，犹豫的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孙太医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男孩闷声闷气的回答：“太后说他不怀好意要还摄政王和他的王妃，所以就给他喝了毒酒，毒死的。”

毓宁整个人都有些恍然。她自然记得孙太医，那个因为毓宁幼稚想法而无辜丢掉性命的孙太医。虽然直接害死对方的真实越太好，但是毓宁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那种无意之失却害死别人的负罪感一直如影随形。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毓宁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那时她还不知道权力的可怕，可怕到即便是人的性命也脆弱如草芥。男孩见毓宁没有说话，忽然有些气呼呼的抬起头，眼中含泪：“我师傅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做害摄政王的事情，不是他！”

毓宁没有说话。其实事实如何，不用想也知道。在皇权之下，孙太医不过就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已，无论是准备那些让毓宁无法怀孕药，还是咬着牙认下这些罪名，都不过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恐怕当时孙太医高呼自己冤枉，说出幕后黑手是谁，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连累更多无辜的人，或许连如今在毓宁眼前的这个孩子，也会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想到这里，毓宁使劲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孙太医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无辜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相信我师傅？”

毓宁笑笑，“不止我相信，其实很多人都相信，只是大家都不敢说而已。”

男孩瘪起嘴：“我知道大家都害怕，害怕会像我师傅那样死掉……”毓宁温柔道：“因为有些时候人是很难保护自己的，你也一定不能再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话了知不知道？”

男孩显然很不服气，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毓宁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常来看你好不好？”

男孩儿对这个肉肉的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也很有好感，故而笑了起来：“我叫三七，姐姐你叫什么？”

毓宁犹豫一下，这孩子在宫中没什么依靠，自己或许能暗中帮他，但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怕会十分抗拒这份帮助。想到这儿，毓宁便脱口而出：“我叫宁玉，宁静的宁，玉石的玉。你叫三七，是药材那个三七对吗？”

三七点了点头，甜甜的叫了声玉儿姐姐。毓宁心中感慨万千。陪了三七好一会儿，毓宁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长春宫，走到宫门前又是一阵寒风吹来，险些吹灭了灯笼里的蜡烛。毓宁觉得有些冷，打算立刻上床睡觉，却发现思菊正提着灯笼要往门外去。“思菊，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思菊看见毓宁，仿佛是落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一步紧紧的拉住了毓宁的手。“王妃你终于回来了，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你快去看看娘娘吧……她、她不好了！”

毓宁一愣：“不好了，怎么个不好法，你别急，细细跟我说。”

思菊拉着毓宁往郭太妃的寝殿走去，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交代了前因后果。“今日一切如常，可是娘娘在喝完汤药上床休息的时候，没多久忽然就觉得腹中剧痛难忍，半炷香的功夫就见了红，这腹中的胎儿怕是有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