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你不用如此费事，只需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我看见方瑾摇了摇头，却听不到他声音。看来，那就是了……继续问道：“既然你是贪图宁府的荣华富贵，那么，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当夜，你见到醉酒撞入你怀中的我时，你没有呼唤丫鬟为我解酒，而是与我春风一度，倒也好解释了。你是以此作为进入宁府的契机，将我作为你往上攀爬的垫脚石而已！我没说错吧？”

方瑾的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拼命地解释，拼命地说，只可惜，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假话是说不出来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方瑾，你爱过我吗？”

我质问道。“爱过！”

方瑾的声音再次出现时，不仅惊住了我，也令他很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要加害我？”

我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甘与愤恨，既然你爱我，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声音又没有了，看来方瑾又在编故事骗我。“你爱公主吗？”

我下意思地问。“爱。”

方瑾的声音再次出现。原来，方瑾的爱是如此的廉价！任何能给他带来功名利禄的女人，他都爱！我笑了，笑得很伤心，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顺着我的脸颊下落，不停地打湿我的衣襟。方瑾将我搂在怀里，轻轻为我拭泪，一如他以往的温柔。我说：“既然你爱公主，那你今晚为何还要来？”

“青青，我们和好吧！”

方瑾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是令我心头再次疼痛不止。七百年前，我多么希望那个与方瑾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亦如方瑾一般，温柔地说：“我们和好吧！”

这句话，我等了七百年……“我们和好，你怎么向公主交代？”

我握住那双为我拭泪的手——方瑾的手总是白皙纤细亦有些冰凉——心中抱着侥幸问道。方瑾眼中放出惊喜之光：“公主已另有新欢，正想与我和离。青青，等我与公主和离后……”“够了！”

我大怒，甩掉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怒道，“原来我只是个备胎！如果公主没有新欢，如果公主不想与你和离，你，方瑾，还会不会回来找我？”

“会！”

方瑾斩钉截铁的声音令我的心脏猛烈抽搐，就像被一个很有力的手掌一把握住一般，令我呼吸不得。难道我错怪了方瑾？难道他娶公主另有隐情？难道……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我故意试探道：“如果我不是芩国公主，不是将来的太上女皇，只是那个父母双亡的胡青青，你，还有回来找我吗？”

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方瑾的声音。于是，那只紧紧握住我心脏的手掌慢慢张开，放开了我的心脏。我能呼吸了，我也能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那“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我问方瑾：“你还记得，九年前，你我在宁府，你当着大哥大嫂的面，向我起的誓言吗？”

“我，方瑾，定不会辜负青青小姐，如若不然，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方瑾的声音开始打颤，“青青，你不会，你不会真的……”“现在，到你兑现誓言的时候了。”

我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软软地坐在一个石凳上。方瑾跪下来向我哀求。我突然间很鄙视现在的他，鄙视向我摇尾乞怜的方瑾。我施了个法术，将方瑾弄昏，然后对躲在一隅的四师兄说道：“送他回公主府吧。”

我顺利地成为贵妃，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私人感情上，大周国的皇帝都不会放弃条件如此优渥的芩国公主。不久后我又成功地登上皇后的宝座，成为大周国的国母，也就是方瑾的岳母！琴棋书画在后宫为我铺垫了三年，摆平了各方面的势力，我才能如此顺利晋升皇后。而每月初一、十五的侍寝，则是她们四人其中一个化为我的模样替我完成任务。我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接受着百官的朝拜，包括方瑾！方瑾的气色越来越差。善加公主虽然没有与他正式和离，但是整个国都的人民都已经知道驸马是个绿毛龟的事实。方瑾在他那群旧时纨绔伙伴面前再也抬不起头，却又不敢离开公主的羽翼。他害怕一旦与公主真正和离，便会落入我的魔爪，真正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他现在与身败名裂又有什么不同呢？方佩瑜委托汐沙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放过方瑾，给方瑾留一条生路。方佩瑜的官职有限，不能进入后宫向我请安，只能委托国夫人汐沙。我直截了当的让汐沙为我转达：“当初方瑾以什么罪名追杀我，今日我便同样以什么罪名还与方瑾。这是我同方瑾之间的夫妻恩怨，请大哥不要参与！”

汐沙担忧地说：“方瑾谋反？那可是诛族的大罪！我和相公都会被牵连进来的！“我安慰汐沙：“主谋不是方瑾，他只是打个酱油，是死是活，全看事态发展。”

“你打算陷害哪个倒霉家伙？既能牵扯到方瑾，又不会波及相公，如此合适之人，很难找到。“汐沙皱着眉头，思索道。我学着当年方佩瑜的口吻，说道：“如果，那个人是公主呢？”

公主谋反了！全国哗然！谁也不会想到，大周国皇帝最最宠爱的天之骄女，竟然因为皇帝再娶，嫉妒皇帝对新皇后的宠幸，蓄谋杀死皇后，逼宫皇位，自己做女皇帝，竟然还敢扬言：父皇的宠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任何女人都不能夺走一丝一毫，如若不然，必杀之！谁也不会想到，公主在短短的几年时间中，悄无声息地夺取了兵权，收买了皇宫重要通道的看管人。举事之夜，势如破竹，一路攻到皇帝寝宫。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娇滴滴的公主竟然会亲自提剑刺穿皇后的心肺，而平日里只会弹琴的音嫔，与其好姐妹四人竟然是武林高手，仅凭其四人竟然能保护皇帝周全，坚持到援兵赶到！当然，她们更不会想到，蛊惑公主谋反的罪魁祸首正是被公主刺于剑下，险些丢了性命的当今皇后！奔走与各大政治势力之间拉拢人心的幕后黑手，仍旧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大周国国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更需要很长时间去消化事实。公主的兵马自然被赶到的援兵一举拿下。皇帝心有余悸，不敢离开音嫔身边一步。皇后生死未卜，遥远的芩国国君很愤怒！处理结果新鲜出炉：善加公主被软禁在公主府，终生不能出府一步！驸马方瑾蛊惑公主谋反，凌迟处死！但念其最后关头迷途知返，向驻守官军报信，致使公主谋反未遂，以功抵过，流放九州！方佩瑜作为兄长，督导不严，官降三级，放任地方！音嫔护驾有功，晋升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棋贵人、书婕妤、画昭仪，护驾有功，分别晋升为德妃、淑妃、娴妃！方瑾与方佩瑜抱头痛哭，他悔恨地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善加公主！自己被连累得身败名裂不说，还耽误了哥哥的前途。”

方佩瑜说：“哥哥的前途算什么？弟弟这一路多多艰苦，九死一生。如果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哥哥怎么去见方家的列祖列宗！”

他们兄弟二人哭得死去活来，汐沙却跑到躺在床上的装死的我身边，对我千恩万谢。我以为她是谢我在整垮方瑾的同时保住了方佩瑜，后来我才得知，不是那么回事。大周国国母最终没有熬过那个春天，在芙蓉花快要落尽之时撒手人寰，举国哀痛！此时，方瑾还在流放九州的路上。九州是极南之地，气候炎热。方瑾才刚刚启程。我坐在桃花开满的山谷中，等待方瑾的到来。方瑾不相信地揉揉眼睛，还以为遇到了鬼魂索命。我说：“相公，你还记得十二年前，你在宁府发下的誓言吗？”

方瑾哆嗦着嘴唇：“青青，你才是真正的青青，那个芩国公主，只是和你长得像，对吗？”

我凝视着方瑾，没有说话。“青青，你走了六年，为何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们，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

方瑾向我走近一步，张开双臂，欲将我搂入怀中。我像一股烟一样飘开了。“青青，你究竟是人是鬼？这六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好狠的心！”

方瑾的眼睛里带了泪迹。我道：“你认识的胡青青，六年前就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股冤魂。”

方瑾脸色一片煞白，却点点头道：“我已经猜到了。”

“你猜到了什么？”

我问。“是我辜负了青青姑娘。是我贪图荣华富贵，是我费尽心机去当驸马，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恨我，怨我，便附身到芩国公主身上，只是为了报复我。青青……我现在已经是这幅田地，你……还恨我吗？”

方瑾的眼中，噙满了泪花，看得我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