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了,宁兮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长时间卧床不动,影响了血液流动的速度,她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脸上的淤青比昨天颜色更重。“兮兮,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你醒来了如果觉得不妥,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我不能让你和你妈妈继续被你那个可恶的爸爸欺骗了!”
深呼吸一口气,林飘举起手机,对着昏迷不醒的宁兮拍了一张照。“林小姐,你这是?”
“刘婶,我必须这么做,我得让阿姨知道,宁承远根本就不配当父亲!”
除了拍宁兮,林飘连着床尾的病案都拍了。确认照片清晰,她就捧着手机再度出了病房。“阿姨。”
林飘把手机递到白琳面前,展示的是宁兮满脸伤痕昏迷不醒的照片。白琳一看照片,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纵然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影响其他患者,可她还是失败了。宁承远走过来,伸手,要一把夺过手机查看。幸而林飘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收回了手机,藏在身后,“你不配当兮兮的爸爸,当然也没有资格看!”
宁承远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似在竭力地压制着什么,“林小姐,我配不配当兮兮的爸爸,轮不到你来说!就算你认为我不配,可事实是,我就是她的父亲!我有权利看!”
林飘翻了个白眼,突然就把手机举起来。“只准看,不准碰我手机!”
宁承远意图拿手机的动作就此打住,他凑近了些,看清照片,眼眸深处是厚重的震惊,似乎没想到会伤得这样重。“这下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林飘收起了手机,藏在身后,手指一划,翻出病案的那一张。宁承远紧抿着唇,是不甘还是什么,鼻息有些重。“你是要在这里等,还是跟我回去?”
宁承远对白琳如是说。白琳还沉浸在女儿重伤的悲痛中,无暇反应。宁承远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抓她的胳膊,要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林飘看白琳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担心她就这么被宁承远给带走,会没有机会给她看病案,就要去挡开宁承远。哪知白琳并没有完全迷失,宁承远才碰到她,她反手就甩开了他的触碰。扬着脸,一双浸泡在泪水中的眼泛着红色,控诉似地看向他。“兮兮都伤成这样了,我一个当妈妈的,难道不能留在这里守着她吗?”
宁承远的动作被打断,停滞在半空,面对白琳的质问,他没有立刻给回复,然那双微微眯起的眼似是回以警示,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地向电梯口方向走去。林飘没有注意到宁承远的眼神,见他终于离开,急忙把手机塞到白琳手中,挪步挡在她身侧,以防宁承远突然回身看到她又在看手机。然而。宁承远没有转身,白琳看完了手机,平静地还给了她,然后起身跟着宁承远离去了。林飘握着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琳纤细的背影。是她传达得不够清楚吗?为什么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的血检报告有催情成分会如此淡定?是不是要直接说明是宁承远和宁珈做的才行?……白琳跟着宁承远回到了宁家。一进家门,白琳再也绷不住,那些伪装出的温柔、冷静统统都丢到了一边。她几乎是扑过去,想要抓住宁承远的领口逼问他,可她一介弱女子,常年握笔写书作画,极少参与到人情争斗中,又怎么会是宁承远的对手?还没碰到宁承远,就被他握着手腕,反手一摔,撞到了墙上。“白琳,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扮演不了一个好妻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宁承远拍了拍衣服,好像刚才被什么弄脏了一样。白琳趴在墙上,纤细的手指握成小小的拳头,不甘地捶打着墙面,闷闷地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好恨,恨自己无用,恨这么多年来都被他捏着软肋,从来都无力反抗。偌大的客厅有些空荡。突然有人高喊着跑下来,一脸的惊慌失措。“慌什么慌!”
宁承远出声喝斥,“什么事,好好说!”
家佣哆哆嗦嗦地站在楼口,双手交握,紧张地不停颤抖,“先、先生,三、三三小姐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
“就是不在了,就是刚刚我去她房间,想要叫她吃早餐,结果进去没见到人,发现衣服、护照、签证,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没了。”
宁承远的脸顿时变得无比难堪,二话不说,推开站在楼口的家佣,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查看。宁珈溜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必要的证件,一些衣服,还带走了她母亲去世后专门留给她的所有资产。宁承远气得把她梳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挥到地上。“给我找人!给我去查!这个臭丫头跑哪儿去了!给我抓回来!”
……宁珈和郝云町连夜离开了遥城,直飞澳洲而去。按照宁珈算计人的本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直接地暴露行踪会引来他人的追踪,可她还是这么做了。目的地是悉尼。那么她绝不会在悉尼。前往盛全医院的车子上,顾廷渊听着程瀚蒙的汇报,调出澳洲地图,推测宁珈可能的去向。“老板,是否就此算了?”
程瀚蒙大着胆子提议。老板这趟出去已经处理了直接凶手,另外这两个姑娘也被爆料了个底朝天,如果不是她们跑了,肯定会被警方抓捕。如今也算是丧家犬,带着一身臭名无家可归。更何况,她们出了境,真要调查起来并不容易。顾廷渊专注地查阅着路线,半晌过去,淡淡地开口,“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一时心软意味着什么。”
一时心软意味着后患无穷。这个道理程瀚蒙再清楚不过。可是他也更认同夏镔哥的想法,此时此刻,确实应该把擎万放在第一位,毕竟该报复的已报复,该打击的也已打击,是时候把精力转回正题上。只是这些听起来像是大道理的话,程瀚蒙没有说出口,以老板的聪明才智,他心里有天平,分得出何事第一何事第二。程瀚蒙不再出声,默默地把车开到了医院。顾廷渊到达病房时,刚好医生来给宁兮检查身体。本来还算平和的气氛,随着他的到来,瞬间就急转直下,病房里弥漫开一股僵冷紧张的气息。因为宁兮还没有醒,可昨天他们商议过后给出的结论是,今天会醒。看到顾廷渊出现,院长第一个上前汇报最新情况,“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就能醒来了。”
“今天什么时候?”
顾廷渊一瞬不眨地直视着宁兮,从一进屋,他的目光就集中在她身上。院长被问得有些答不上来,这人的苏醒时间,他就算医术再高,也无法准确掌握啊。留意到院长面露难色,顾廷渊冷漠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正欲说话时,听到一个女声激动地叫道:“醒了!兮兮醒了!”
林飘第一个看到宁兮有所反应。她的睫毛颤了颤。一听到呼喊,顾廷渊就拨开人群,挤到离宁兮最近的床边,连呼吸都压制着,期待又紧张地注视着她。可是然后呢?好长时间过去,她都没再有动静。林飘皱起眉,挠了挠额头,“我刚刚分明看见她的眼珠在转动的。”
“我们再检查一遍吧。”
院长提议,恰是时候。可又检查一遍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医生队伍离开时,还是那句老话,听得顾廷渊神色不悦,只怕他们再多一句无用的话,他就要翻脸不认人了。既然顾廷渊回来了,刘婶就和林飘外出采购,留他在病房守着。一连两夜没好好休息,顾廷渊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病房里安静得仿佛连空气转动的声音都能听到。似睡非睡,入梦又似徘徊在梦的边缘,一道轻轻的低唤像是飘来耳畔,又像是在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