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搜寻的人还是一无所获。宁兮却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白琳打电话告诉她，根据内部消息，她的那幅《归来GoingHome》被列入了最佳创作奖的提名名单。彼时宁兮正在前往莫家主宅的路上，无心于此，随便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半小时后，她第三次只身来到莫家主宅，目的和前两次一样直接，带着一袋文件，直奔莫老太爷的居所而去。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老爷子，莫顺凌也在。真是巧的很。宁兮睨了一眼莫顺凌，给莫老爷子问了好，便直说来意，“爷爷，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您看。”

她带来的那袋文件，正是昨天签下的那些，顾廷渊转增给她的各类资产合同。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遗嘱。莫老爷子翻到那份遗嘱时，目光一滞，沉声问：“这是什么？”

莫顺凌凑上前，瞧见正标题的那两个字，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这是谁的遗嘱？”

宁兮没说话，耐心地等他们把所有文件都翻阅完毕。“好端端的，老三怎么突然去立了遗嘱？”

莫老爷子不解地问，问话间，已经默不作声地把每一处与顾廷渊有关的签字和签章做了对比，并无任何异常。宁兮冷着脸，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表现得平静道：“这些东西，是昨天上午一个律师登门送来，要我签字的。一开始我不肯签，把他赶了出去，后来他把遗嘱拿出来，我纠结了一晚上，决定签下，再送来给您看。”

莫老爷子看了她几眼，又推了推眼镜，继续研读。宁兮吸了吸鼻子，道：“但是我想不明白，他没事立什么遗嘱？这些东西，就算是要给我，也不用以立遗嘱的方式来，所以我猜测，他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莫老爷子掂了掂那份遗嘱，内容很简单，就是做了一个转赠的说明，这简单直接的风格，像老三，而未雨绸缪的做法，也符合他。老爷子沉下气，暗暗思考着。宁兮的话，他听出了弦外之音。莫顺凌亦听了出来，于是在老爷子没出声时，他咳了一声，道：“之前，我确实听到老三说过，为了更好地管理京维与恒飞，会断开所有与擎万的联系，我想，这大概就是他断开联系的方式吧。”

“是吗？”

宁兮冷声反问，“我是他的妻子，连我都没听说这些，不知道大哥是从哪里听说的？”

“自然是股东会上传出来的。”

“大哥也参加了股东会吗？”

“我都已经不管恒飞了，怎么参加股东会？”

“那大哥既然不参加，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顺凌突然发觉落入了话语圈套，愠怒地瞪向宁兮，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埋了坑让他跳。宁兮无畏地直视他，继续道：“是大哥向人打听的，还是有人把股东会的内容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大哥？”

“你不要胡说八道！”

莫顺凌咬牙道。宁兮深呼吸，转向莫老爷子，鼓起所有的勇气，“爷爷，阿渊消失了这么久，您也派人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不敢相信，可是直觉告诉我，是该接受现实的时候了。我今天带着这些来，不怕让爷爷知道我的私心。”

她瞄了莫顺凌一眼，“我故意签了字才来，是想要守住这些，既然有人想要从他手下抢东西，那我担心有人连他这些都要抢，也不为过吧？”

话音刚落，莫老爷子没出声，莫顺凌按捺不住，三两步压到宁兮跟前，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你什么意思？”

“大哥反应这么大是做什么？着急对号入座吗？”

“你！”

他竟扬起了手，还当着莫老爷子的面。下一秒，就听到莫老爷子厉声喝道：“老大，你做什么？”

莫顺凌顿住手，对上宁兮毫不畏惧甚至充满挑衅的眼，愤愤地收了回去，再不发一言。莫老爷子把所有合同还给了宁兮，瞅了一眼莫顺凌，叹口气，对宁兮说道：“老三媳妇，他们兄弟俩年轻时不懂事，有过节，可那已经过去了，这次召他们回来，我已特意让他们在祖宗面前发过誓，既往不咎，齐心协力为莫氏效力。”

宁兮没出声，视线低垂，她听得出莫老爷子的画外音。想来以老爷子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车子冲入大海的可能，但这么多天过去，他除了派人四处搜寻，并没有追查刹车的背后，应是不愿深究下去。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与莫老爷子见面时，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已经被她题写在那幅松鹤长青图中：看玄孙。年长至此，他图的不过是家宅安宁。倘若顾廷渊真出了意外，那也不大可能再搭进去一个莫顺凌，毕竟，与莫老四那样的纨绔子弟比起来，莫顺凌更能守住莫家家业。与莫家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即便那是人命。宁兮强忍下心尖的颤栗，抬起含泪的眼看向莫老爷子，道：“爷爷，我没有要责怪谁，但是阿渊消失至今始终没有消息，如果真有意外发生，我希望爷爷能主持公道。”

“这不需要你说，我也会那么做。”

老爷子说得义正言辞。宁兮垂下眼去，深呼吸，艰难地说：“如果阿渊真的回不来，爷爷，请你为他主持葬礼吧。”

提及“葬礼”二字，泪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