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一直走,行至天光大亮,山无穷,水无尽。路星辞到了学校,是平淡的一天,平静且无波澜。晚上妈妈会来接自己,然后回家后吃晚饭,奶奶问一些学校里的事情,之后有时会有作业,有时没有,干完这些,小家伙也就去睡觉了。路星辞记得那时候家里的火炕总是很舒服,面料十几年一成不变,被子上盖着一块本来是白色,现在是蛋黄色的布,上面绣着家和万事兴,枕头很硬,炕也很硬,他和妈妈、弟弟睡在小房里,爷爷奶奶睡在上房里,上房里有一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桌子,木料不便宜,很红,旁边是两个太师椅,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是白色的香灰,香灰下是爸爸过年时筛的沙子,香炉的旁边是两个香筒,香筒的前面是一公一母两个木头狮子,本来是红色的木头,只是在岁月的积累下变成了黑色。再后面是一个很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太爷爷和太奶奶的神位,神位的旁边是他们的合照,这些都被放在了一个雕刻很精美的木头箱子里,箱子上有一格一格的窗子,窗子的里面是纸,在桌子的左前方是一个很大的火炕,可以同时睡五六个成年人的那种,那时候小星辞总喜欢从火炕跳到桌子上,然后拿小指头去捅小箱子的窗户纸,一格一格的。就这样的日子可能会一直过下去吧,以后他会遇见很多人,然后慢慢长大,直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那是麦收时节,小家伙上学也放假了,就帮着家里和奶奶一起捡麦穗,他总跟着奶奶,可是奶奶年纪大了,只会埋着头捡麦穗,就连那种火红色的野果都摘不到,也不让小家伙走太远···转眼就到了碾场的时候,被摞成摞子的麦子,在这时都会被平铺在场里,然后被拖拉机或者牲口拉着一个大石碾子脱皮,然后用一种叫木掀的工具在风力的帮助下,将麦子和谷皮分离开来。那时候把成摞的麦子平铺到场里可是一个很大的工作,村里的大人们都会自发的凑到一起,从梁背后一直到梁前,一家一家的帮助碾麦子。村里总有一些没有成家的光棍,这时候就会加入到大队伍里,家家户户的帮忙,因为他们没有成家,所以烦恼相对就会少一点,还保留着小孩子的天真与所谓的不成熟,爱开玩笑。我们村里的牛娃却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叫黄嘞的光棍,倒是这样的人。因为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到了麦子成熟的时候,大家一喊:“麦子黄嘞!”
然后他就来了。所以大家叫他黄嘞,至于他是否真的姓黄,以及是不是叫黄嘞,那都不重要,人们只知道,麦子一黄,他就来了,帮一些劳动力少的家庭割麦子、背麦子、摞麦子,最后碾麦子。等到过了这个时节,他吃完了百家饭,然后就会离开,至于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会关心这样一个人,人们只记得他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喜欢开玩笑,憨憨的。多年以后,可能他会死在什么地方,甚至没有人为他收尸,不过这些好像不重要,他虽然创造不了浪漫,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本身就是浪漫本身,因为他是自由的,因为他叫黄嘞。小星辞家今年碾麦子,来了很多人,黄嘞也来了,小星辞在大梨树上看着这个叫黄嘞的男人,感觉他清瘦极了,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在麦子摞上面卖力的干着,边干边喊,小星辞甚至觉得他有一点点傻。晚上小家伙睡着了,在火炕上睡着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男孩,一个二十岁的男孩。他好像很绝望,风尘仆仆的从远方回到自己的家乡,应该是有一年没有回家了,这个男孩好像有很大的心事,总在夜里反侧辗转,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孩,男孩叹息着,说那是他这辈子最错误最荒谬的经历,几年前就不应该认识那个女孩。小星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当然理解不了,但是小星辞看着男孩,很心疼,很想上去安慰他。有时候,人们会梦见以后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小家伙梦到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