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爷，慢来。”

无名小厮没在意顾宇的表情，直接迎了上来。这小厮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拦住了顾宇的脚步。“侧门是顾府体面主子进出用的，顾少爷，我送你去后门吧，你要是嫌远啊，正门往左走些，有个狗洞……”小厮喋喋不休，越说越没有底线，把顾宇使劲地糟践。只听“啪”地一声，小厮捂着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宇。“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来评判顾家上下的主子，谁体面谁不体面？”

顾宇眼神冷淡到了极点。“草狗一样的人，敢拦我的路，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

小厮被那记耳光扇蒙了，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的顾家少爷，只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冷气罩过来。这还是那个失意的顾少爷？还是那个被顾家老爷们无视，被顾家奴仆们轻蔑的顾少爷？还是那个曾经连大门都不愿意来，整日躲着别人，偷偷从后门进出的顾少爷？小厮心里闪过一连串的问题，反倒激起了凶性。“顾少爷，你凭什么打我，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得了老爷的可怜才能继续活下来。说得不好听，你就是外人，怎么敢对我动手？”

“我要去找管事们评理去，一定不放你好看。”

说着，小厮骂骂咧咧地，就要转身从侧门回府。“看来你还没想好，也没做好准备。”

顾宇面色不变，看向小厮的眼神有些揶揄。“不用你去通知了，我帮你吧。”

说完，一柄利剑就穿透了小厮的心口，而执剑的人，正是顾宇。“你……”小厮终于明白顾宇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双眼露出祈求的神色。“记住了，下辈子做人要机灵点。”

顾宇缓缓抽回剑，在小厮身上擦干净血迹，任凭后者的尸体躺在顾府的大门前。直到他进了门，入了府。顾家门房的其他奴仆们才反应过来，轰然一声，也跟着进了内府，如鸟雀般散去，各自找靠山说明情况去了。顾少爷清早出门，一回来就杀了个小厮，这可是天大的消息。至于那个死掉的小厮，甚至没有人在意姓甚名谁。另一边，顾宇当场杀了个人立威，心情果然畅快了许多。但他杀人，并不是为了立威出气那么简单。他同时要借此告诉现今的当权者，曾经顾家大长老顾王波，自己活着回来了，而且不惜杀人也要让顾府上下明白，自己对入学虚宿势在必得。正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顾宇的住处就到了。这是处破旧的小院，总共才两间房屋，周围都是顾家下人房，隔壁更是柴房。如此地方，就连顾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也不会住，可曾经的家主之子，顾家嫡系中的嫡系顾宇，已经住满了六年，简直受足了屈辱。轻轻推门，眼前是破败却不失整洁的小院。“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两道声音先后响了起来，让顾宇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紧接着，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齐齐来到面前。这是一对父女两人，汉子名叫顾威，是当年父亲的贴身下人，他女儿叫小灵，如今正是顾宇的贴身婢女。“少爷，您出门也不招呼一声，可把急吓坏了。”

顾威上下打量着自己少爷，语气焦急。“明天就是虚宿学院招生，您要是出了意外，失去了机会，今后老爷要是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是啊，少爷。”

小灵双眼通红道。“没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顾宇笑着说。眼前这对父女，是他在顾家最后的亲人。当年父母相继消失，仅有十岁的顾宇，举目无亲，险些就要被那些叔伯们生吞活剥了。万幸有顾威冒死相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做工，护持着顾宇，否则十岁的孩童要想安稳长大，哪会简单了。“少爷，您快进屋歇一歇吧。”

顾威毕竟是贴身下人出身，看出了顾宇身上的不对劲。“我去给少爷热饭。”

小灵擦干眼泪，转身就走了。很快，她就端着食盒回来。顾宇揭开盖子，看到的是发黄的陈米饭，上面有几块黑色的咸菜。这种饭食，连顾家的下人都不吃的，可却是这几年顾宇的主食。“咕咕……”顾宇正要下口，却听到小灵肚子中传来响声。“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等我喝口水，肚子就不叫了。”

小灵脸涨得通红，拔腿就要走。“唉，过去没注意过威叔和小灵你们常常饿着肚子，给我省口粮，是我的不对。”

顾宇一把拉住自己的贴身侍女。说着，他吩咐道：“你把家里的米都煮了，有什么好菜都做掉，然后咱们三个人饱食一顿。”

“公子，家里的米还够吃三天呢。”

小灵忍不住道，不过还是听话地又出去忙活。“都煮上，威叔他这几年可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顾宇说着，笑看着自己身边的中年仆人。“公子您是主子，我们饿一点，让您吃好点都是应该的。”

顾威马上弯腰，神色有些惶恐。“老爷当年走得突然，没留下只言片语，我作为老爷的贴身仆人，这几年让公子受不少委屈，已经是有过了。”

“威叔不必自责，你能在这虎狼群中护住我到十六岁，已经殊为难得了。”

顾宇感激道。“这些先不说，威叔你把家里的细软再收拾收拾，然后咱们一起吃饭。”

小灵手脚麻利，很快就张罗了三菜一汤，煮好了半盆米饭。很难想象，这只装了半盆的米饭竟然是家里三天的口粮。桌上的几个菜，应该是野地里挖的，没有一点油水不说，连盐味都没有。顾宇勉强吃了半碗，实在没胃口，就放下了碗筷。然后，顾威父女才上桌，端起碗筷却吃得很香，风卷残云般将饭食扫荡一空。“公子，我去打水，伺候您进屋休息吧。”

小灵连吃了两大碗米饭，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说。“不必了，我洗把脸，马上还要见客。”

顾宇摆手。“不会又是顾野吧，那个混账，三天两头来找少爷的麻烦。”

小灵在旁边愤愤说，表情却都是无奈。顾宇则是笑了笑，在小灵的服侍下擦洗脸部，又换了身朴素且干净的衣服。瞬间，一个翩翩少年郎的形象就跃然眼前，五官也是俊美异常。才做完了一切，门口果然有人高声叫喊。“顾宇，你今日闯下大祸，家主要拿你做家法，快出来领罚。”

“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威满脸慌张问。他最害怕的人，莫过于如今的家主顾王波。“无妨，顾威你陪我去一趟。小灵你出顾府，替我做件事。”

顾宇早有心理准备，面色如常地吩咐。他既然回了顾府，就已经做好了迎战的打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闹一场，将顾王波从幕后扯到前台。这边，顾宇在小院里胸有成竹时。顾家的主宅里，现家主顾王波却满脸的恼羞成怒，他右手一拍，名贵檀木桌子应声而散，其上有点点星光闪没。气力星散，这赫然是命者入微境的表现。“要不是当年初得家主位不稳，怎么会留下这么个祸害，如今这白眼狼长大了，还要反噬于我，简直岂有此理。”

顾王波身形消瘦，脸色阴狠，看上去就不善。“老爷，顾宇那个野种，这么多年蒙您开恩，活到了十六岁，就应该心怀感激了。谁知道他至今还妄想入虚宿学院，未来要是学得一二，恐怕对您不利，该除了。”

管家汪晓在旁边出主意。“那你们怎么未得手？”

顾王波眼神瞥了过去。“扑通”一声，汪晓跪在地上：“小的也不知道，野公子走了之后，我又捅了几刀，再三确认顾宇没了呼吸，才跟着走了的。”

“滚起来，马上顾宇就到了，你这样子，是要给谁丢人？”

顾王波不满道。“是是是，多谢老爷开恩。”

汪晓急忙爬起来。“我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今天抓着机会，将他给投到水牢里，直到他半死不活再放出去，看他还想在我手上翻天。”

顾王波阴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