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境内,微山湖畔。朱由检一行杀出重围后如同惊弓之鸟,在三千铁骑的护卫下昼夜急行,几乎马不停蹄,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狂奔八百里,终于在离京的第二日傍晚抵达了山东与南直隶的交界处。唯恐李自成派人追赶,朱由检命令队伍顺着官驿大道全速南下,也不通知沿途的地方官员,一心尽早逃到南京,没想到却被微山湖挡住了南下的道路。赵子龙急忙找来本地居民打听道路,得知要想去南京有三条路可供选择。最近的就是由邓楼渡口渡过仅有五里宽的湖面,向南直行三十里便到了沛县,从沛县顺着驿道向南走一百七八十里路就到了苏北重镇徐州。第二条路线是沿着微山湖边的芦苇小道一直向东走六十里,到了台家庄才有南下的驿道,这条路线几乎全程都是遍布芦苇荡的羊肠小道,而且需要多走近百里路程。第三条路线是折返到邹县境内再向西奔嘉祥县城,倒是不需要再走芦苇小路,但这样足足会多走两百多里路程。“简直是耽误行程,给朕斩了!”
朱由检勃然大怒,下令把向导斩了,“你既不提醒朕通知微山县的官吏提前准备船只,又不提醒朕绕道过湖,留你何用?”
大明的反贼可不是只有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山东、河南境内也是多如牛毛,少则三五百人打家劫舍,多则两三千人攻掠县城。朱由检害怕万一自己南下的消息泄露,势必会遭到反贼的联合围剿,因此在行程遇阻后大发雷霆。周皇后急忙劝阻:“陛下息怒,将士们昼夜急行,向导难免有疏忽之处。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赵云也跟着求情:“皇后所言极是,这向导出城前便感染了风寒,一路头脑昏沉,跟随队伍奔波了六七百里路程,有所疏忽也是情有可原。”
“哼……若不是看在皇后与子龙将军的面子上,今日定斩不赦!”
朱由检挥袖斥退向导,询问赵云以及随行的官员,“眼见天色将黑,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行军?”
户部尚书冯英道:“以臣之见,不如掉头返回微山,进县城休整一夜,明日再走不迟。”
另外几个文官不擅长骑马,一路奔波大腿已经被磨得有了淤青,而且俱都带了几个家眷随行,当下纷纷支持冯英的提议:“冯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反正已经远远离开了北京城,圣驾就进微山县城暂歇一夜,明日再继续南下也不迟。”
赵云却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见:“陛下,臣沿途听闻临沂境内有一王姓匪首,自称兰陵王,啸聚了五六千人盘踞在蒙山打家劫舍,地方官兵屡剿难灭。而在西面的砀山县境内有罗汝才的旧部出没,为首之人自称吕祖,麾下有贼兵万余人,此两处山贼距离微山湖都只有两百里左右的路程。微山县城墙低矮残破,万一被贼寇得知陛下在城内歇驾,倘若联合来犯,定然少不了一场恶战。目前闯贼大军围攻北京甚急,陛下当尽早抵达南京,督促各路兵马北上驰援,不宜在此耽误行程。臣愿意快马加鞭赶往微山县城,命县令连夜调集船只,运送陛下与将士们过湖。”
“子龙将军言之有理,就地休整吧!”
朱由检略作思忖,同意了赵云的建议,“还望子龙将军速去速回,只有到了徐州朕才安心。”
“陛下直管放心,臣匹马单枪,一个时辰内定然返回!”
赵云怀揣加盖了大印的诏书,手提龙胆亮银枪,翻身跨上照夜玉狮子,临行前吩咐一声,“霍去疾,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一个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年方二十岁的少年武将抱拳领命:“子龙将军直管放心,有末将在此,保证不会让贼寇惊扰圣驾。”
朱由检在远处看到这少年将军英气逼人,心中甚是喜欢,命人召唤到跟前询问道:“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霍去疾来到朱由检面前单膝跪地,施礼禀报:“启奏陛下,小人姓霍名去疾,是太子殿下招募的侍卫。太子命我协助子龙将军护送圣驾南下,目前只是个小小的千总。”
“我这皇儿还真是慧眼识珠呢!”
朱由检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该夸儿子运气好还是眼力好,怎么他招募的人各个威武不凡,与朝中的文武百官看起来精气神就不一样!“你这名字有点像大汉的冠军侯。”
霍去疾抱拳施礼,踌躇满志:“不瞒陛下,霍去病就是小臣的先祖,小臣自幼也立下了驱逐胡虏,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平定建奴的志向!”
“好,勇气可嘉!”
朱由检越看霍去疾越是喜欢,当即赏赐官职,“你追随子龙将军护驾有功,朕擢升你为昭信校尉,好好跟随子龙将军驰骋沙场吧!”
“谢主隆恩!”
霍去疾再次单膝跪地谢恩,“臣定当浴血奋战,誓死讨贼!”
霍去疾当即代天子下达命令,全军在湖边下马休息,埋锅造饭,饮马湖边,等待微山县调度的船只到达湖边后就继续过湖南下。过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有人发现湖对面自北边来了一支人马,约莫三万人的规模,同样打着大明的旗帜,而且这支队伍水陆并进,在湖面上有三十多艘艨艟自上游伴随而来。霍去疾警惕的翻身上马,一手握枪,一手吹响了号角,“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对面的人马来路不明,谨防有诈!”
刚刚吃饱喝足的明军纷纷抄起武器,牵回饮马湖边的坐骑,做好了厮杀准备。一艘小船自湖对面破浪而来,船上除了划桨的船夫之外,另有五六个身穿大明官服的文官,为首之人挥手高呼:“陛下莫慌,我乃山东总兵刘泽清麾下参军曹英才,奉了总兵之命特来参见陛下!”
朱由检闻言喜出望外,抚须大笑:“哈哈……这一路逃了七八百里,总算看到我大明成建制的队伍了,天不亡朕,天佑大明啊!”
“收起弓箭!”
霍去疾朝刚刚弯弓搭箭的骑卒挥挥手,立马横枪于岸边,等候小船靠岸。片刻之后,小船抵达岸边,一个身穿五品青色官服的文官率先跳下船舷,朝岸边众人施礼道:“小臣曹英才,奉了刘总兵之命前来参拜圣驾,不知哪位是陛下?”
身穿普通甲胄的朱由检瞪了曹英才一眼,怒道:“怎么?难道看不出来朕是天子?”
“请恕臣眼拙,陛下穿着甲胄跟个普通将领差不多,微臣真没认出来!”
曹英才语气虽然谦卑但话语中却不乏讥讽之意,对着朱由检长揖到地请罪,“臣眼睛不好使,请陛下息怒!我家刘总兵在对岸设下酒筵为陛下接风洗尘,并愿意率兵护送圣驾南下,特命小臣前来禀奏,若陛下愿意过湖,马上派船只过来接应。”
朱由检正愁无法过湖,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也不知道微山县的官员征调的船只什么时候能到,既然刘泽清前来护驾,那就不必征用地方的船只了。“告诉刘泽清,马上派船只过来运送将士们过湖。”
朱由检大手一挥,同意了刘泽清的护驾请求,“天色将黑,一定要快!”
“好嘞,请陛下稍等片刻,容微臣回报刘总兵!”
曹英才屁颠屁颠的返回船上,命令小船调头回报刘泽清,“陛下稍安勿躁,小臣去去就来!”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五条艨艟在湖对面列队而来,每个船上有两个撑浆的船夫,带队的依旧是曹英才几个文官。等船只靠岸后,曹英才跳下船恭请朱由检上船:“陛下请上船!”
“且慢!”
霍去疾望了一眼对面岸边一字排开的艨艟,眉头微蹙,沉声问道:“刘泽清为何不多派些船只过来接应?而且来的全是小船,一艘怕是仅仅只能容纳三四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