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城门大开。王县令带着县丞、县尉以及三班衙役毕恭毕敬的站在路边等候圣驾。沛县城中只有两百差役、三百民兵,当刘泽清的副将娄明带着五百披盔挂甲的官兵进了城之后,王县令便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大权。本以为山东总兵刘泽清要在沛县休整,没想到却是天子圣驾到此,只把沛县的官吏吓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王县令慌忙带着全体差役出城迎接,愣是在城外恭候了足足两个时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看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微山湖一路逶迤而来。娄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当队伍来到近前才发现一个骑着白马的英俊武将正用手里的长枪低着刘泽清的咽喉。就这样一路顶着由远及近,无论马蹄怎么颠簸,枪尖跟喉咙都保持着一样的距离。“大胆,什么人敢挟持我们刘总兵?”
娄明看到马车左右止有两骑护卫,并没有把赵云放在眼里,“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兄弟们给我砍了这厮!”
“霍去疾!”
赵云大喝一声。霍去病会意,策马从斜刺里飞驰出去,手中长枪迅雷般刺出,将猝不及防的娄明一枪洞穿了胸口,登时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天子就在马车之中,谁敢造肆?”
霍去病长枪翻飞,舞起一团团枪花,眨眼间就撂倒了七八人,吓得其他兵卒纷纷后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让你的人撤到城外!”
赵云手里的枪稍微用了不足百分之一的力道,就把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刘泽清吓得叫停。“子龙将军手下留情,再戳怕是要透明了,我让他们撤出去就是,撤出去!”
刘泽清恨铁不成钢,心中只怪这娄明没有眼力,老子踏马的被人用枪尖顶了一路,你还不做好战斗准备,死了还不是活该!“都他娘得给我撤出去,快滚!”
刘泽清暴躁的咆哮,显然长时间的作为人质正在摧毁他的耐性。城门口的官兵依然有些懵逼,但带头的将领已经尸横当场,老大又让滚出城去,识相的还不快走留下来陪葬吗?一阵乱哄哄的脚步此起彼伏,将近五百官兵抱头鼠窜,杂乱无章的逃出了县城,混进了隔着马车百十丈的大队人马之中。沛县的地方官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耀武扬威的将军怎么一下就被人刺死了,到底哪个是总兵哪个是天子?一个个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赵云押着刘泽清当先进城,天子马车随后,十几个文官次之,霍去病留在最后压阵。待所有人进城后霍去病立马横枪于内城门下,大声招呼沛县的官吏撤回城里来,免得被刘泽清部下拿来泄气,“刘泽清意图挟持天子,快快关闭城门!”
“快快关门!”
听了霍去病的话,王县令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急忙带着手下慌慌张张躲进城中关起了城门。马车后面跟着的都是身穿绯红官袍的大佬,王县令再傻也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当今天子,急忙率领部下围着马车磕头。“沛县县令王化成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关闭四门不许放一兵一卒进城,给朕准备馆驿,朕要与诸位大人共商对策。”
“臣遵旨!”
王县令急忙命令师爷带人去驿管清扫收拾,务必打扫的一尘不染。刘泽清腆着脸求饶:“陛下,你都进城了,就让子龙将军放了我吧,臣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朱由检连声冷笑:“哼……好你个唱大风歌的忠臣,来人,拿一副枷锁来,把刘泽清这逆贼锁起来!”
霍去病不等官差动手,主动下马找了一条麻绳,把刘泽清捆了个五花大绑,“还是这样保险!”
刘泽清本来就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导致腰酸背疼,此刻更是痛苦不堪,忍不住高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你不能这样对待忠臣啊,臣劝陛下去凤阳绝对是为了大明社稷着想!”
朱由检懒得再搭理刘泽清,等驿馆清扫完了,吩咐赵云与随行的大臣跟着自己进馆议事。“幸亏赵子龙一身虎胆,孤身入敌军生擒了刘泽清,否则只怕朕要被冯英和刘泽清这两个逆贼劫持到凤阳了。”
惊魂稍定的朱由检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再三向赵云致谢,同时检讨自己的过失,“是朕粗心了,没想到冯英竟然勾结刘泽清,作出此等谋逆之事。”
大理寺卿高承业宽慰道:“事已至此,陛下也不必过于自责,当务之急是先设法摆脱刘泽清的纠缠,再迅速赶往南京坐镇。”
现在的局面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朱由检这边不敢先释放刘泽清,一旦让刘泽清逃出去这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朱由检这边不放刘泽清出去,刘泽清的人马就不敢放朱由检离开,万一被朱由检把刘泽清带到了南京,又怎么会放过犯了欺君之罪的刘泽清?事情似乎走进了死胡同,没有一定的智慧,这事还真不好解决。“调兵平叛吧?咱们就待在沛县,调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等各路人马来剿灭叛国之贼刘泽清。”
缓过劲来的左都御史施邦曜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天子,心怀愧疚的献上计策。朱由检忧心忡忡的道:“兵戎相见并非上策,我们大明现在的敌人还是李自成,不能因为刘泽清的野心而戕害无辜的将士。”
赵云表示赞同:“刘泽清麾下的将士大多来自山东、河南,参加过剿灭李自成、罗汝才的开封会战,也去关外打过满清的骑兵,算得上一支精锐之师。若是强行剿灭,双方必然都有伤亡,确实并非良策。”
国子监祭酒梁赋经也站出来献策:“臣愿去跟刘泽清谈判,让他上书认罪,放我们离开沛县去南京。”
“徒劳无功而已!”
朱由检摇头否决,“你去谈什么条件刘泽清都会答应,但前提是让我们先放他出城,你敢吗?”
“那怎么行?最起码我们得先到了徐州才能释放刘泽清,倘若现在放他出城,这逆贼怕是立马变脸。”
不等梁赋经说话,旁边的几个官员纷纷摇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朱由检无奈的叹息一声:“如果我们不释放刘泽清,他的部将也不会放我们离开沛县,局面依旧僵持不下。”
在驿馆院子里看押刘泽清的霍去病一直竖着耳朵聆听屋子里的讨论,听到一屋子大臣解决不了难题,突然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陛下,小臣有个办法,或许能够破此僵局。”
朱由检闻言,急忙吩咐王承恩开门把霍去病请进屋子:“霍校尉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霍去病抱拳道:“不妨这样跟刘泽清谈判,陛下出城的时候把刘泽清关押在沛县城中,这样刘泽清就不用再担心跟他的部下分开后被杀。等陛下出城走远后留下来看守的人再把刘泽清放了,这样也不怕他出尔反尔,如此一来,难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朱由检眼睛为之一亮:“似乎是个好主意,只是留下何人在城中看押刘泽清?等放了刘泽清的时候,留下来的人怕是不易脱身。”
赵云抱拳道:“臣赵子龙愿意留下来看押刘泽清,等明日天亮之后再放这厮出城。他虽有千军万马,却也留不住我!”
“也只有浑身是胆的子龙将军才能担此重任!”
有了办法之后朱由检的脸色轻松了许多,踱步到赵云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凝声道,“子龙将军屡次救朕于危难之中,等到了南京定然重重封赏。”
赵云抱拳谢恩:“陛下言重了,太子对臣有知遇之恩,为大明效忠乃是分内之事,岂敢邀功。”
国子监祭酒梁赋经与刘泽清有一些交情,当即自告奋勇的去跟刘泽清谈判。被赵云用枪尖顶着喉咙一个多时辰,现在又被五花大绑的刘泽清精神状态已经有些崩溃,听了梁赋经提出来的条件,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不带我离开沛县,我愿意让城外的将士让开去路。我说梁兄能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这臭丘八快要勒死我啦!”
听到刘泽清答应了条件,赵云立刻拿着枷锁过来,“得罪刘总兵了,用枷锁可好?”
“就不能让我活动下筋骨?”
刘泽清可怜兮兮的求饶,“我绝对不会跑!”
赵云朝插在院子里兵器架上的龙胆亮银枪一指,“要不再用它?只要刘总兵不累,我可以一指奉陪到天亮。”
“还是枷锁吧!”
刘泽清脖颈间的疤痕刚刚止了血,再也不想被冰冷的枪尖指着,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枷锁。既然与刘泽清达成了一致,王承恩立即召来王县令,命他准备三十匹快马,全部牵到城门口备用,天子准备连夜离开沛县。然后由霍去病押着刘泽清在前,赵云护着朱由检、周皇后以及众大臣随后,连夜离开驿馆登上城墙,与包围了沛县城池的刘军谈判。朱由检这边也懒得跟刘泽清的部下废话,让刘泽清自己去做工作,说通了大家各奔东西,说不通就继续耗着。“老二、擎儿,你们听我说!”
刘泽清扯着嗓子把刘泽洪跟儿子刘擎还有一帮心腹部将喊到城墙底下,把梁赋经说的条件转达了一遍,最后道:“诸位兄弟,既然陛下不想去凤阳,咱们就不必强求了,闪开去路恭送陛下去南京。”
刘擎用手指头朝城墙上指着叫骂:“既然说好了,彼此就不要再反悔,谁敢动我爹一指头,我绝不饶他!”
刘泽洪即刻传下命令,三万人马挪动脚步,很快就闪开了一条宽阔的去路。赵云立于城墙之上,朝霍去病抱枪道:“估计我们的人马已经全部过河,你即刻护送陛下会合三千铁骑,连夜南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子龙将军保重!”
霍去病在马上抱枪还礼,“吃了这次亏,我绝不会再让陛下陷入困境之中。”
王县令准备的三十匹快马已经全部送到城门之下,所有人跪在路边恭送皇帝出城。王承恩挑了一匹最好的马给朱由检骑乘,但品相依旧跟京城里的御马无法相提并论。朱由检翻身上马,朝城墙上的赵云微微颔首:“子龙,朕就此去了,你小心行事!”
赵云在城墙上抱枪施礼:“恭送陛下!”
马蹄声大作,朱由检策马在前,骑术还不错的周皇后紧紧跟随。永王、定王也各自骑乘了一匹马,剩下的文官每人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列队出了沛县城门。城墙上的刘泽清脖子里带着枷锁,旁边有赵云手持银枪虎视眈眈,城外的刘泽清部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目送天子一行策马远去。一行人向北走了不过五六里,便遇上了护驾队伍派来哨探的斥候,当即回报被赵云委任指挥的锦衣卫千户董乐、金吾卫千户常义。“陛下已经安然归来。”
护驾队伍喜出望外,将朱由检与周皇后簇拥在中央,由霍去病提枪开路,连夜顺着驿道直奔徐州而去。唯恐刘泽清出尔反尔,三千铁骑星夜疾驰,用了两个半时辰狂奔一百八十里路程,在清晨时分抵达了徐州城下。徐州知府得知天子过境,急忙下令打开城门,亲自率领城中的文武官员出城迎接,拜伏于道路两侧将天子迎接进了城中。留在沛县的赵云看着东方欲晓,这才翻身上马,一手持枪一手提着刘泽清下了城墙,“有劳刘总兵送我一程!”
“赵子龙,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刘泽清还以为赵云要带自己离开,又惊又骇。赵云连声冷笑:“我要取你首级易如反掌,今日饶你一命,倘若再敢劫掠百姓,我定当于万军之中摘你首级!”
话音落下,赵云将刘泽清抛于马下,登时跌的晕头转向,幸好没有生命之危。“拦住他!”
看到老爹脱险,二十岁的刘擎恨得咬牙切齿,提起虎头大刀上马追赶,“给我抓活的,小爷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杀啊!”沛县城外的刘军鼓噪呐喊,企图拦截单枪匹马的赵云。只是赵云马快枪急,倏忽如风,白马化龙,长枪似电,所到之处犹如波开浪裂,马前竟无一合之敌。转眼之间就被赵云挑翻数十人,照夜玉狮子四蹄腾空,卷起一溜烟尘,顺着官驿大道绝尘而去。被部下扶起来的刘泽清捶胸顿足,懊恼不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子差一点就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唯一不如的就是没有猛士护我安全,老祖宗不保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