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除了皇帝是万岁,其他人谁都不能万岁!即便权力大到魏忠贤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也仅仅只敢自称九千岁。就算朱慈烺是太子,而且还是监国太子,那也不能被人称作万岁,这事倘若传到天子的耳朵里,那就是大不敬之罪,弄不好还会被怀疑有僭越之心。所以在场的六部堂官,吏、礼、兵、工、户、刑六个部门的尚书、侍郎们,大理寺、光禄寺、太常寺的寺卿们,都察院的御史们谁也没敢跟着起哄,免得将来被人拉清单,算旧账。“不得无礼!”
朱慈烺急忙抬手阻止了山呼万岁的百姓,凝目查看身后的官员里是谁带头喊得口号,赫然发现光禄寺寺丞魏藻德正挥舞着右臂带节奏。“这天下的万岁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我的父皇。”
虽然朱由检狼狈逃离了北京,但为了避免落人口舌,朱慈烺也只能宣誓忠心,“本宫虽然是储君,但也不能被称作万岁,我顶多也就是个八千岁,等本宫登上帝位再喊万岁不迟。”
在大明风雨飘摇,北京危在旦夕,满朝君臣即将悬梁之际是自己横空出世,拯救了大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我朱慈烺做个八千岁不过分吧?魏忠贤这老阉狗还他么的九千岁呢,我比他小了一千岁,是不是已经很给便宜老爹面子,否则我做个九千九百岁也不是不可!“忠义王的坐骑乃是千古神马,也只有真龙才能降服他,太子爷就是真龙在世!”
清一色绯红官袍的当朝大佬后面跟着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文官,听了朱慈烺的话立刻站出来恭维,正是官居六品的光禄寺寺丞魏藻德。朱慈烺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刚才带头起哄称呼自己为“万岁”的人就是他,蹙眉问道:“魏藻德,方才是不是你带头喊的万岁?”
魏藻德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大伙一起喊,就算传到朱由检耳朵里也无法问罪。等街上的人散去了之后,天知道谁在这个上午喊过太子万岁?但如果自己站出来承认是始作俑者,万一被御史拿来做文章,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听到朱慈烺的询问,急忙摇头:“臣乃是前任首辅大臣,岂能做这般无礼之事,我只是感慨这神马暴烈,几十个人驯服不了他,而它却居然主动对太子爷俯首称臣,因此有感而发。绝不是微臣带的头,臣也不敢喊!”
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是真龙天子的儿子,那肯定也是龙,所以魏藻德称呼朱慈烺为真龙这话没毛病,旁边的御史也抓不住把柄。朱慈烺也懒得再深究此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种局势下,在自己的霹雳手段之下,别说便宜老爹朱由检去了南京,就算他在北京,谁又敢站出来弹劾自己有僭越之心?“魏藻德,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朱慈烺拍了拍万里烟云罩的脑门,示意它安静下来,岔开话题道,“本宫是让六部堂官还有各个部门的公卿随我上朝阳门,你一个小小的光禄丞跟来作甚?”
没想到太子把话题跳了个十万八千里,魏藻德只好讪讪的道:“臣只是路过,路过而已,臣这就告退。”
其实,真相是魏藻德看到各部的堂官纷纷在午门集结,心里痒痒想要来瞧个究竟,二来在太子爷眼前混个脸熟;便悄悄在承天门等候,趁着随行的人员不备混进了队伍之中。他本是做过当朝首辅的人,资历在那摆着,女儿又进了钟粹宫伺候太子,弄不好将来会成为当朝国丈。因此也没人出来质问他为何而来,于是魏藻德便一直跟在队伍中滥竽充数,直到此时因为拍马屁这才露出了马脚。朱慈烺看在魏良媛的面子上,懒得再为难魏藻德,便随他去了。转身吩咐邢道荣把自己原来坐骑的缰绳摘下来换到万里烟云罩的马辔上,自今以后这匹日行千里的绝世宝马就是自己的坐骑了!片刻之后,邢道荣麻利的换好缰绳,并恭恭敬敬的递到朱慈烺手中。“哈哈……自今以后,这匹万里烟云罩便是本宫的坐骑了,有了它何愁不能日行千里路,关山度若飞?”
朱慈烺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这匹把潘风摔得鼻青脸肿,几十个套马汉子奈何不了的烈马此刻乖巧的像只小猫,任由朱慈烺扳镫认鞍翻身骑在背上,甩甩修长的马尾,迈步向前。看到这匹在京城内来回驰骋了三四天,数百健儿捕捉不得的烈马竟然温顺的任由太子骑乘,站在大街两旁的套马汉子俱都惊呼不已。“哇哦……太子果然是真龙天子,这匹烈马居然如此乖巧。”
“唉……咱们捉了三四天,被它撞伤了数十人,也没能套住他。想不到这孽畜今天竟然主动向太子爷投怀送抱,难道真是良禽择木而栖,良马择主而被骑么?这世道啊……”“哎呀……我刚才已经套住它了,可惜它的力气太大,我拽不住被拖倒了,可惜了一百两赏银啊!”
听着街边套马汉子懊恼的议论,骑着高头骏马的朱慈烺心情大好,召唤马后的李从良道:“李公公,命人去内帑库取银子来,给这些捕马之人每人赏赐十两银子。若不是他们把这宝马撵到了长安街,本宫也不会喜获宝马。”
“奴婢遵诏!”
李从良答应一声,策马向前,尖着嗓子对追悔莫及的众人道:“太子爷口谕,参与套马之人,每人赏赐白银十两。”
虽然与一百两银子擦肩而过,但高额赏金毕竟只能有一个人获得,此刻在场的四五十个壮汉人人有份,当下俱都高声欢呼,跪地叩首:“太子爷万岁,太子爷万万岁!”
法不责众,再加上众人都是有感而发,朱慈烺便未置可否,策马越过谢恩的百姓,引领着身后的数十名当朝大员,在五百锦衣卫的簇拥下继续向朝阳门进发。又走了七八里路,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朝阳门城楼之下,内城守将司马严、内外城总监军戚继光、金吾卫指挥使杨文斌、朝阳门守备袁虎臣、以及吴襄、蔡瑁等武将纷纷下城迎接。“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在司马严和戚继光率领下,二十多名武将一起作揖施礼,参拜完毕又与诸位大臣略作寒暄,然后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朱慈烺登上了朝阳门城楼。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如朱慈烺现在的心情。喜获绝世宝马,等来辽东强援,看来距离走出北京城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朱慈烺站在城墙上,手扶墙垛极目远眺,只见正东方向大约七八里左右的地方烟尘滚滚,一支军容整齐的队伍正在列阵待命。春风掠过,吹得这支队伍旌旗招展,“明”字大旗与“吴”字帅旗猎猎作响,三万将士盔明甲亮,刀枪映日,秩序井然。三万主力军的背后有万余辅助兵正在深挖壕沟,竖起木栅,建设营盘。“不错,吴三桂的兵马果然军容整齐,不愧是和建奴对抗多年的精锐之师!”
朱慈烺连连称赞,向吴襄竖起了大拇指,“吴将军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平西伯实乃我大明武将之楷模。”
被君主当着满朝大佬的面如此盛赞,吴襄心里喜不自禁,嘴上却连连谦虚:“太子殿下谬赞,此乃臣子分内之事,况且辽东的将士厮杀多年,沙场经验丰富,绝非长伯一人之功。”
穿着四品官袍,头戴翼善冠的诸葛亮一路上都躲在大佬后面不说话,直到此时才伸手朝西北方向一指:“殿下,你看北面有一支闯军正在大幅度移动,这是准备包围平西伯的军队。”
众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正东方的吴三桂兵团身上,听到诸葛亮的提醒这才纷纷向北侧目,只见十几里之处有一条长长的黑线正在向东游走,仿佛在旷野里游弋的毒蛇。不会打仗的文官顿时有些慌乱,议论纷纷,“闯军可是有四五十万,而平西伯只有三万人马,万一遭到闯军前后夹攻,或者在野外被包围,怕是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诸位将军赶紧想个对策。”
诸葛亮轻抚稀疏的胡须,气定神闲的道:“可以趁着闯军尚未调度完毕,打开城门杀他个措手不及。平西伯的队伍正在列阵,若是看到城内的队伍杀出去,定然会前后夹攻。”
朱慈烺扭头看了戚继光、司马严一眼,肃声问道:“两位将军可敢出兵进攻?”
戚继光抱拳道:“臣愿率一万精兵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让司马将军留下来守卫城门。”
司马严对戚继光的建议表示赞成:“你我出战一人即可,但一万兵力有点少,至少需要两万人,咱们内城可以抽调一万五,让王国兴从外城再抽调五千精兵过来。”
朱慈烺立即派人顺着城墙快马加鞭赶往外城,命王国兴即刻抽调五千人前来朝阳门助战。在斥候上马后,诸葛亮作出了补充:“有劳使者告知王将军,调动的兵马切不可走城墙,需要分散成多股悄悄来朝阳门,免得引起闯军注意。”
“得令!”
斥候答应一声,从司马严手里接过虎符,扬鞭策马,顺着城墙朝北京外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