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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的底儿,北京都知道,火药怎么回事?民国了,现在还革命?你革谁的命?!”
李四真服了魏荮安,这老警怂!脑子是真快。“警怂”外面人听着是骂人,内里人都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着这个神也似的封号,平时吊儿郎当,人嫌狗不待见的,关键时候非他不可的人虫儿。一句话把李四捅漏了的就补回来了。
“瞎说,哪有火药?”武士英站累了,也坐下。
“有没有你说了算?”李四也找把椅子坐下,继续说道:“刁怀远在北京犯了大事儿了,你家认得他,而且我还知道他藏在这里。”
李四又开诈。
“没有,谁藏了,警察可以胡乱讲话?”那武士英又嚷嚷起来。
“嚷嚷什么?告诉你当家的,马上交出他来,否则北京的生意你们家休想再做。”“这儿的也甭想了。”
魏荮安也帮衬着李四爷吓唬道。
“这儿没有这人。”武士英依然嚷嚷。
“俺们也是革命军家属,不兴……不兴这冤枉。”伙计是个人才啊,刚刚看他年轻,慌里慌张,现在一张嘴还尽拣狠的说。
看着差不多了,李四向魏荮安一使眼色,站起来:“说不说在我!交不交在你们!大总统钦点的要案,谁的家属也不好使!”说完两人向门外走去,到门口魏荮安一回头:“抓紧办,想明白了到治安巡警大队找魏巡官。”
李四和魏荮安出了门踩着石阶往下走,这吉同宸号修在一个坡上,街战起来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去处。石阶下,一个人看到李四他们突然出来,有些张措,略迟愣了一下,接着,没事儿路过似的,又坦然沿着街向前走去。 “妈的,秋天还这么多苍蝇。”
李四低声骂了一句。
“光头儿,好像哪里见过?”魏荮安也嘟囔了句。
“老魏,今次多亏你鼎力相助,中午咱们哪儿?今次我请客。”显见得李四爷是备过功课的,约莫出门前请教了客栈的店主东,抓着魏荮安绕过文昌阁,盘转了几个横横竖竖的巷子,便来到了一处外面略作罗刹国姿态装饰的酒楼。 “你的嘴刁!若在你的地盘请你吃中餐,合不了你心思,干脆弄个洋餐,反正你不懂我也不懂,就图个新鲜。”
李四不容分说拉着魏荮安大爷进了酒楼。
“你欺别人没去过毛斯科洼没吃过罗刹国的饭可以,欺负姑娘可不依你。”当李四和魏荮安正一人一个菜谱加两个头疼,不知道其上所云时,隔壁包间传来的声音让两位爷全乐了。定是那小雀斑正在盘磨这家的小二。 “姑娘是有见识的,我们这里厨师都是恰克图过来的。”
小二让个漂亮姑娘训斥,也不恼,当个乐儿。
严静姝也看出这点,于是更由着性儿:“恰克图没错,河南岸的吧,你家那胖厨娘顶多了住在阿拉坦布拉格,还得是从三娘子城嫁过去的。”“姑娘认识我家厨娘?”
小二贼忒嘻嘻回问。
“姑娘把你家招牌改叫‘蒙古大营’可好?好歹还实至名归。”这壁厢李四爷和魏荮安听得有趣,相互也乐,魏荮安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对李四爷说:“咱俩都是土包子,我请个洋饕餮帮忙。”
“呀!胖警察,你们也在这开洋荤?”
李四听隔壁严静姝的声音带出了惊喜。
“咦?你怎么知道是~俄(我)们。”魏大爷成心逗她,但毕竟自己已不是这小二似的年纪,于是又收束了一下认真道:“我和李四爷都不懂这菜谱,女娃娃给指点指点。”
“呀,李四爷也来了?”
姑娘又装作刚刚晓得,指着自己点的满桌子菜:“刚刚上的,我一个人吃不了,不嫌弃的话请两位警爷一同啊?”
这边李四听见说,倒也觉得欣然,现在虽然已经民国,但是这等奇遇在京城亦是不多见,男女朋友饭馆同桌吃饭还是西洋景儿,而这塞外重埠倒没有了许多顾忌,不去反显得矫情。 小二重新布置了杯盘,讨好地说:“姑娘和两位爷。如果真吃不惯这罗刹国的饭菜,小店还备有上好的羊汤,莜面卷卷儿,炒豆腐皮,还有圪渣饼……” 三个人闻言是哈哈大笑。 合~吾。天下英雄出在江湖,江湖英雄叫“老合”,“合吾”——咱们是一家子的意思。 这喊“合吾”的趟子手叫朗嘎,这几年在江湖闯出了个诨号叫“抹眉八臂灵猴”听名字就知道,此人身手灵活,专门擅长“抹眉摔法”。 出德胜门就算是一头扎进江湖地界儿了,喊喊镖,拜会绿林,壮壮胆气。 六辆大车,六个驭手,车队伍左边三个伙计,右边三个伙计每个人盯一辆车,前边两个趟子手负责警戒,后边两个伙计负责护着队尾,镖师傅铁别子范英明负责指挥,一共一十七位武师傅负责这趟镖,人手确实紧张,堪堪支撑一场小仗而已。好在押镖更多凭的是江湖人脉和义气,只有万不得已才动手,那是最下下策。敢吃这一线的镖局自然和这沿线的江湖绿林、帮会门派都有个交情。绿林劫镖也是看人下菜碟,什么镖能劫,什么镖不能劫,下手前都得掂量。绿林劫镖大体上也就两种手段,一种是劫车上货物,这样干的一般是因为劫镖的有下家接着,而且车上的货好出手,比如粮饷、绸缎、茶、瓷、名贵中药材……另外一种不动车上货物,只把这道一拦,要那买路的盘缠。 像李氏镖局这样的,总部盘踞京师,货物往来的雇主与受主都是王府、部署衙门,即使抢了也不好吞咽,镖在哪个地方丢了,县里也有失察之责,养匪纵盗之罪,官家捕快也就下死力气去办,事情容易闹大,所以一般绿林不敢轻易劫货,但是却需防这第二种劫匪,大路一横,死皮赖脸,若“不小心”烧了货物一哄而散,地面上也就办个饥民作乱应付交差,货物损坏就得镖局自己垫补了。 那“抹眉八臂灵猴”跨着风子(马)在车队最前,精气十足,两个招路(眼睛)唰唰放光,好似当年陪皇驾打秋围的斥候,路上瞧见了枯树大喊:“把合着,合吾。”
过桥时喊:“悬梁子,麻撒着,合吾。”
到了村口喊:“窑里海梁子,把合着合吾。”
见对面有许多人过来更要大喊:“滑梁子人氏海了,把合着合吾”……王五爷虽然一句听不懂,但是他有行伍经验,知道大概其是前边通知情况,后边提前准备。
这六辆车中四辆车运货物,车上苫着防水厚油布,不知道内中包裹的什么货物,另外两辆是坐人的大车,车上轿厢,四面有厚厚棉帘……亦不知内中何人何物。 王五爷骑马在左队,专门护卫一辆带有轿厢的骡车。伙计们各自手执平时使习惯了的家伙,还有些长杆扎枪,大砍刀,火铳藏在每个车下层夹板中。王五爷心情格外舒爽,恍惚着又回到当年陪皇上木兰秋狝,胯下的鞑靼儿马身量有些短小,可王五爷心中高兴,身板儿挺得又直,远看倒似个驴儿驮着个大铁塔。后边的范师傅偷偷乐,他知晓王五爷现在的心情,这队里大家伙儿都是旧善扑营老人儿,流落飘零了一遭又聚在一起……嗯,这王刚答是个重情义的人。 出了南口就进了关沟险地,太行山在此衔住了燕山。关沟两侧军都高山夹峙,古称军都陉,是当年杨六郎据此天险阻击契丹人的战场,可以想见其势险恶。王五爷虽不知江湖路数但是懂得行军布阵,天下事物皆是同理,于是暗中也提了小心,回头瞧了瞧范英明,看有些什么布置。 突然,前边传来那抹眉猴子一声喊:“梁子土了点的里腥啵,把合着合吾。”“有死人!”
范英明一纵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