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点点头,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微微眯眼很是老派的琢磨道:“这次洪灾,礼县是重灾区,恐怕很多人都被淹了出不来,这水源也受到影响……要是当真爆发了什么疫病,也不足为奇……毕竟要是事情不严重,舅舅也不可能连我都防着不肯说,肯定是靖王下了严令!”
这话说得,不单单是郑秋,就连白筝都觉得颇有道理。要是真的出现了疫病,那她就不得不去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一个不当心恐怕就会扩散出去,到时候殃及的就不是几个县城的百姓了!白筝恨不得当即就找陆江问清楚,却又碍于周围还有其他食客在,不敢声张,万一让旁人听去走漏了消息,百姓们一慌,恐怕就破坏了靖王的部署。她按捺片刻,很快便沉着起来,打算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等陆江和郑秋离开客栈后再悄悄尾随上去细问,反正她瞧着这二人应该已经喝得快忘了分寸了,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果不其然,她桌上的菜都还冒着热气,一心想要报效朝廷的郑秋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拉着杜江要走。杜江晃得比他还要厉害,不知怎的竟将酒壶给打翻了,白筝一早留意着二人的动静,见状眼疾手快,伸手过去将酒壶给接了下来。二人双双怔住,看向白筝。“喝多了?”
白筝也站起身,一双杏眼笑盈盈的,却又透着几许飒然。话音落下,她手里的酒壶也端端正正摆在了郑秋他们那桌。郑秋好歹读了十几年的书,即便刚刚已经醉醺醺,在见到生人跟自己说话时,也还是习惯性的拱手对着白筝一礼:“小生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还记得自己家住哪儿么?要不要我帮忙把你们送回去?”
白筝语气很是豪爽。“不敢劳烦姑娘。”
郑秋忙说,随后又道了一声谢,便和杜江一起相互搀扶着往外去了。走到柜台旁,还不忘跟掌柜来一句记账。白筝不想直接跟上去惹人起疑,于是故意又坐回自己的桌子,拿起筷子假意去夹菜,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往地上扫去,而后猛然起身,不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接着站起身来冲着门口喊:“公子,你的玉佩!”
此时,杜江和郑秋自然早已经走出了大门。于是白筝顺理成章的追了出去,走到柜台前,先扫了一眼二人去往的方向,才对着掌柜说:“我也记账,你记得我住哪儿吧?”
住小院的客人就那么几个,掌柜当然记得清楚,忙点着头。于是白筝假意匆忙往前去追,掌柜见状,还在她身后喊了一句:“姑娘慢点儿,当心脚下!”
却哪知道,白筝出门拐了个弯后,便慢了下来,脚步轻轻的跟在那二人身后。直到杜江吐了一通后,实在走不动了,靠在一小胡同里歇脚时,白筝才走上前去,拍了拍郑秋的肩膀,说:“公子,你东西落下了。”
郑秋猛然被人拍肩吓了一跳,扭头定睛一看,才认出白筝是之前在客栈见过的人,问:“哦?不知是何物?多谢姑娘帮忙送回。”
“倒不是个物件,而是个人,能帮你平步青云的人。”
白筝笑着说。她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礼县在哪儿,这个时候又该从哪儿去,就算能找到路,也不知沿途靖王是否设了关卡不让人往来,更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才能见到靖王,让靖王同意她参与疫病的救治。所以,她琢磨来去,还是觉得不如毛遂自荐,直接跟郑秋一道去礼县算了,反正之前她听郑秋的意思,这一趟是肯定要走的,不仅要去,还希望能做出点成绩来,往后当了大官回来好收拾后娘和亲爹。加上她大致听出来,杜江的舅舅似乎是个大官,想来,杜江应该也能给郑秋带来些便利。郑秋的酒意虽然被秋风吹散了些许,可乍然间听白筝这么说,还是没反应过来,只眨巴着眼看着白筝。“之前公子和这位友人的谈话我都不小心听见了,恰好我会些医术,要是公子想去礼县的话,不如带上我一起?”
白筝说。“你、你都听见了?”
郑秋脸色骤变,后退了半步。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自己醉得狠时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白筝点头,语气认真,“不仅听见了公子的家事,还听见了你们计划去礼县找靖王的事。”
说完,见郑秋还愣愣的,白筝干脆又道:“如果公子愿意带着我一起去,那就自然不必担心我走漏消息了!”
“你在威胁我?”
这下郑秋倒是反应过来了。然而没等白筝点头,一旁被秋风一吹就更醉得慌的杜江忽然扶着墙站起身来,稀里糊涂的说:“谁、谁敢威胁子、子怀兄?让我去找我舅舅、找我舅舅来!”
说着,杜江就扶着墙要走。郑秋忙拉着他,“杜兄莫急,刚刚是我紧张了,其实这位姑娘是来帮忙的。”
郑秋和杜江不一样,虽然两人都是柳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可郑秋自从发现父亲郑武偷养外室后,就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今天能和杜江喝得烂醉,也是因为实在憋了太久,又恰逢母亲祭日,这才找了杜江喝一通发泄发泄。可自从杜江跟他提起了礼县的事情后,他就已经不再饮酒,而是琢磨着要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就动身,甚至想着要如何打动靖王等等……所以,虽然方才因为酒意未消,听见白筝说那些话一时间有些慌乱和气恼,可稍微一缓,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了解杜江,虽然这人平时没个正形,可在大事上没有较大的把握是绝不会开口的,所以,即便此番靖王去礼县不是为了疫病那么严重的事情,也一定与救治伤患有关。而白筝……他定睛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只觉得她眉宇间通透明朗,坚韧灵敏,绝非坑蒙拐骗之辈,何况,就算是骗他,也无非就是同乘一路而已,若她敢威胁到靖王,或是当真打什么坏主意,他也大可顺势将其拿下。到时候论到靖王面前,应当也是功绩一件。“我答应你,不过,明日一早我就要动身,你可能安排好你的行程?”
拿定主意,郑秋神色严肃的对白筝说。明天一早?白筝顿了顿,可她还得查那个男人的下落啊……这要是不能给白老太交差……她会不会被白老太用机关扎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