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来京城已有五年之久。这些年她时不时的会想起花开锦绣的益州,不争冠夺艳的荼靡花。回头又想到京城这几日的流言,不觉抿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祁门香,未曾想竟将刑掌司的左司卿萧锦年引来。傅雪一身素衣站在窗前,低垂的眼眸如阴天下一片死寂的湖水,无波无澜,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明明红颜绿鬓,傅雪身上却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你真打算不去送叶丞相最后一程。”
傅雪听着身后阵阵嗑瓜子声,伸手关了窗。“楼下有那么多人送,也不差我一个。况且衙门还有那么多别的事需要我处理,抽不开身。”
他大手一挥,继续嗑瓜子,丝毫没意识到他现在的举动与这句话有多不符。傅雪见惯不怪,坐下看着志怪杂书。再抬头时,傅雪面前便多了一盘剥好的瓜子。一副‘你很无聊’的看着萧锦年。然而萧锦年并未读懂她的意思,劝她别太感动,顺手而已。这让傅雪很好奇萧锦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入先帝的眼宁愿顶着朝臣的不满和满天的谏言也要让他进刑掌司。也许是因为他是先皇的亲侄子吧,傅雪思忖着。匆匆半月有余,傅雪躺在摇椅上,高高的杨柳遮了光,荼靡花在树荫下簇簇盛开。不知为何傅雪在此假寐总会梦魇。傅雪醒时傅归正在为她擦汗。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傅归才敢告诉她叶夫人被抓的消息。叶夫人?为何要抓叶夫人?她不明白。“叶夫人杀了叶丞相。”
傅归脸色不太好,他也不敢相信一向心慈面软的师娘会杀了与她同枕二十年的恩师。但这是叶夫人亲口承认的。傅雪蹙眉,怎么会……傅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番。昨日叶夫人的贴身丫鬟冒雨去了药铺,叶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刑掌司的打听下,那丫鬟取的是可缓解钩吻的药!这就怪了,相府这些天来都被刑掌司监视着,府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也没见有任何的异常。只有昨日叶夫人的病再次复发,恰巧府上的大夫被辞去,药已用尽,只得让丫鬟去药铺抓药。所以世子就觉得叶夫人的有蹊跷,今日特意进宫请了御医为叶夫人诊察,果不其然叶夫人的确是中了钩吻之毒,而且已有五年之久。也不知萧锦年使了什么法子,叶夫人毫无反抗的招下。傅归走后,傅雪又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风拂过,柳枝摇曳,漏下几点光斑。也许是出自于百姓对叶丞相的爱戴、敬重和对叶夫人的深恶痛绝,自叶夫人认罪后刑掌司的牢狱外总会有人在此唾弃几句。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在熙熙攘攘繁华的奂煕大道上,百姓自行结集,摇旗呐喊,斩杀秦竹月。秦竹月是叶夫人的名。好巧不巧刑掌司就建在那条道上,刑掌司的人使出毕生所学每天与那些百姓枪弹雨林试图说服他们,可惜不管用,直到刑掌司的主官掌卿严大人亲自出面,才算平息了这件事。虽说那些人不能有所行动,但也不妨碍他们私下聚在一起诟谇谣诼,众口纷纭。街道上蓬头盖面的老妇人拄着竹杖,步履蹒跚的往刑掌司赶。傅府,柳下傅归正在为傅雪敲胡桃。“哥,我想回益州了。”
也不知道益州的花开了没。他敲核桃的手顿了下,温声道:“好啊,等过些天咱们一起回去。”
“可我怕爹怪我。”
傅归不再回答她。半晌,傅归将一整颗胡桃仁放在盘中,“他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舍得怪你。”
傅雪折了捧荼靡花,一片花瓣从手中滑落。小时喜欢爬桃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摇的满地都是落花,也落了爹娘满肩头。落花迷人眼,可爹娘里只有雪儿。临街的叫卖声逐渐掩去那些关于叶夫人的碎语,叶夫人也慢慢地被人们淡忘。但傅雪不会,她永远记得叶夫人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