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朵朵有些怅然,她对男人天生自带免疫系统,一向不动凡心,没想到独了24年后,现下对顾天奇的示好,心底居然不排斥。看着顾天奇小心翼翼的往她嘴里送清粥,他的呼吸通过头顶轻搔耳根,眼角余光刚好可以看到微垂的睫毛及认真的表情,突然左心房开始不规则的跳动着,心口像喝了蜜般,甜甜的,但心里又突兀浮现另一种声音,像右心房的小人对左心房的小人打击般,动摇着,主载着左心房的心声,质疑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他的喜欢是一时兴起还是有心而发?会不会是像金子谦那样过嘴不过心?你都没搞清楚,就开始瞎激动。”
想到这猛的一惊,一不小心被呛到,连忙伸手捂着嘴巴轻咳起来,顾天奇连忙放下手里的粥,抽出纸巾,关切道:“没事吧?抱歉,是我喂的太快了。”
赵朵朵剧烈的咳了几声后,连连摆手。又轻咳了几声,用纸巾擦拭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吃饱了,你把我放平吧。”
看到她因轻咳撕扯伤口痛的脸色发白,额角沁上一层薄汗,顾天奇也没在坚持,起身,小心谨慎的把赵朵朵放平在枕头上,又抽出纸巾想要去擦拭她鬓角的细汗,但被她拒绝了。赵朵朵伸手想要接过纸巾,柔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也赶紧吃点吧,要不一会儿凉了。”
顾天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仍坚持亲手去擦拭赵朵朵头上的汗水,无所谓道:“你现在是病人,还是少活动为好。”
赵朵朵淡笑回应,感受着顾天奇手指在脸颊上小心翼翼的轻拭着,一时又羞红了脸庞。收拾好一切后,顾天奇坐在了不远处的圆桌旁开始吃东西。赵朵朵伸手拉高了些胸口的被子,尽可能的缩着头,偷偷观察着吃东西的顾天奇。他此刻与平时的吃法大相径庭,没有平时那股斯文劲,穿着高定没有褶皱的西装,像是吃地边摊一样,大口的往嘴里送着,坐姿随意但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俨然一副皇帝微服私访的派头,不由让她轻轻的扬起了嘴角。吃一半时,房门被敲响,顾天奇抽出纸巾擦了下嘴角后,轻唤道:“进。”
阿巳闻言推门而入,手中也带着早餐。看到顾天奇已经在进食了,看了眼自己手中提的早餐,扬了扬眉,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压低声音道:“特意早起跑去陈记打包的早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顾天奇看到阿巳进来后,低头接着吃,待嘴巴里食物下咽后,淡声道:“朵朵已经吃过了,我也马上吃完。”
当即阿巳恢复了正常人的声调,伸头看向病床上的人,看到赵朵朵苍白的脸上浮现着淡笑时,激动道:“嘿!我刚看了眼,以为你没醒呢,声怕发出声响惊动你呢。”
赵朵朵微笑的同他打了声招呼,轻喊道:“阿巳哥。”
阿巳把手里的食物放在顾天奇面前,快步走至床边,眼中带着笑意,开怀道:“醒了就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病床上的人微笑回应,“我一切都好,这两天麻烦你了,阿巳哥。”
“太见外了。这两天多注意休息,其他事交给我们就好。”
两人还在交谈中,病房门再一次被敲响,这次未等顾天奇出声,冷宇径直打开了病房门,低头用手划拉了两下头发,咒骂道:“靠,这鬼天气,又是雨夹雪又是冰雹的,砸的脸疼。”
说完大咧咧的走了进来,看到阿巳已在病房站着,又看到正在埋头吃早餐的顾天奇旁边放着和他同一地方的外卖盒,吧唧下嘴,指着阿巳不满道:“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献个爱心早餐,没想到又被这斯抢先了。你丫肯定属夜猫子的,不知道困。”
把早餐也放在顾天奇的桌面上,拉开一侧的椅子,调侃道:“你看你多幸福,两份爱心早餐。”
随后把用手敲了敲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做作道:“你以为这是普通早餐吗?不是,里面包含的都是我和阿巳满满的情意。”
说完顾天奇抬眸眯了眯眼,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眼眸中带着不屑与嫌弃,有种风雨欲来的前兆,冷宇连忙把刚落座的屁股从冷板凳上移开,识趣道:“得,不影响你就餐,多吃点。”
边说边往阿巳身边早,不经意撇到病床上的人时,唰的瞪大眼睛,吃惊道:“朵朵妹妹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呀?”
从冷宇进门,再到他调侃顾天奇的自说自话,赵朵朵终是抵不住心里的笑意,噗嗤一下笑出声,扬起眉眼,浅笑着打趣道:“不知道具体醒来的时间,不过从你进门说的话,一句不落全听到了。”
“你看这,误会大了不是。”
双手一摊做出难为情的样子,随后肩膀轻碰一侧的阿巳,眼中带着不屑:“你丫真不仗义,朵朵妹妹醒了也不吱声,你就不怕她误会?”
阿巳撇撇嘴,嫌弃的看了眼冷宇,并未回话。赵朵朵看着几人日常拌嘴,有些开怀,因笑意撕扯伤口有些疼痛,轻咬了下嘴唇,淡笑道:“谢谢你们两人的早餐,这两天为了我,辛苦你们了,等我出院请你们吃饭,以表谢意。”
阿巳淡笑着点了点头,冷宇却转头看了眼顾天奇后,意味深长道:“太客气了,我们只是出把力气,真要感谢的话,首先要谢的是天奇。他知道你出事后,可是一天一夜没合眼,滴水未进,出钱出力,忙前忙后的,各种想方法,出对策。我可是头一次见天奇为一个女生的事这么上心的,看来朵朵妹妹地位不一般呀。”
赵朵朵没想到冷宇会把顾天奇对她的付出拿出来当众调侃她,虽然是事实,但一时仍觉得有些难为情,干笑两声道:“那到时候让他坐主位,地方,菜品你们挑。”
“怪不得天奇对你不一般,一部分肯定来源朵朵妹妹的聪慧。天奇,朵朵妹妹的邀请和提义,你觉得如何?”顾天奇此时正在收拾刚吃完的东西,头也不抬,自动忽略冷宇的话中话,不接茬,慢条斯理道:“到时候我请。”
“那先说清楚,是你请我们吃饭还是你代朵朵妹妹请我们吃饭?”
顾天奇懒的搭话,独自接了一杯温开水,去拿桌面上赵朵朵一会儿要吃的药。冷宇看顾天奇不搭话,用眼神给阿巳一个提示,阿巳翻了记白眼后,不情愿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下冷宇做出一副老成模样,双手抚摸下巴,目光在两人身人转了一圈后,随后又恢复往常不着调的态度,痞笑道:“要是天奇请我们吃饭呢,那就是我们平时的私下聚餐,但要是代朵朵妹妹请我们吃饭,那意思就不一样了,必须俩人关系近到一定程度才可以代替的。”
话毕冲着病床上的人挤弄几下左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一副我什么都看透的表情。赵朵朵哪轻历过这种场面,让脸皮薄的她再一次红了羞红了脸颊,目光下意识的躲闪。这时顾天奇端着水杯,手里拿着药片,走过两人身旁时,斜眼看了下冷宇,烦躁道:“吃个饭还那么多事,爱来不来。”
冷宇连忙嬉笑道:“去呀,必须去。”
这边顾天奇看到赵朵朵略带娇羞的脸颊,放缓语气,柔声道:“我喂你吃药。”
赵朵朵看着不远处还站着的两人,有些拘谨,轻咳一声,不自然道:“你把我扶起来,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完便开始支撑一侧的胳膊准备起身,顾天奇眼疼手快,快速把人捞进自己的胸膛,好像读懂赵朵朵的内心,不在意道:“又没外人,况且你身上的伤不宜过份活动。”
赵朵朵还未从上句话中缓过神,这边冷宇抢先道:“对,天奇说的对,都不是外人,朵朵妹妹就别见外了。”
无奈,赵朵朵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就着顾天奇的手,把他掌心的药丸用嘴巴轻抿进自己嘴里,又含着送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后把药片吞进肚里。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赵朵朵只觉得浑身血液像点燃般一股脑的涌上脸颊,虽然此刻看不到,但不难想象这会儿脸色红的肯定欲滴出鲜血。顾天奇手掌轻握,用手指轻划过刚赵朵朵碰过的地方,那份冰凉且温热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又看到赵朵朵脸颊上不自然的绯红,更觉可爱。站起身,看着双手环胸,满脸写上嘚瑟的冷宇,给予眼神警告,暗示他不要再说一些荤话逗弄赵朵朵。冷宇轻耸肩,面上挂着戏谑的笑。此时顾天奇口袋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脚步未动,按了接听键。电话这头的阿乐言简意赅道:“我接到了刘美颜。”
顾天奇侧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轻“嗯”一声,又低声道:“先把她带回来。”
阿乐看了眼车后座的女人一眼,淡声道:“我要亲自照顾她。”
知道这句话里的含义,顾天奇捏了捏眉心,哑声道:“先留着。”
电话这头的阿乐听从顾天奇的吩咐,没动刘尚从香港回来,这会儿话里话外居然还让这个女人存活,他心里躁意上涌,咬牙道:“我不会弄死她,我要拿她勾出刘尚,所以可以留她喘口气,但是后半生都得在床上喘。”
“她对刘尚没有任何价值,要不然刘尚也不会把她故意暴露给我们。留着她,是赵朵朵的意思。”
搬出赵朵朵,阿乐当即心里有了计较,以他对她的了解,还有上次的经验,他知道这次定也不会把刘美颜怎么样,但这口恶气他隐忍不了,沉声道:“这种人,不能污了朵朵的眼,更不值得脏了她的手。”
“阿乐……”病床上的赵朵朵通过只言片语,把事情也猜了个七八分,出声道:“让我和阿乐哥说吧。”
电话两端的人都短暂的陷入沉默,顾天奇看着赵朵朵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后,伸手把手机递给了她。赵朵朵接过手机后,用力的坐直了身子,在顾天奇的帮助下,倾靠在床头,柔声道:“阿乐哥。”
此时电话一端,通过电流传来赵朵朵的声音,只觉胸口的气挡在嗓子眼,让他张合几次嘴唇,仍未发出声音。他今天凌晨从机场出来后,就直接来到医院,但一直觉得自己曾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好这个妹妹,但还是发生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大事,甚至差点失去一切,自觉没脸面对一身伤的赵朵朵,径自坐在医院楼下直到天色发亮。这会儿接到伤害她的人之一,觉得可以为她报不平,心中稍稍畅快些。但他也清楚赵朵朵这通电话的含义,所以强忍着没出声。电话这端的赵朵朵知道阿乐能听到她的声音,就算不听顾天奇的叙述她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关心,不急不徐道:“阿乐哥,这两天辛苦你了。但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面对赵朵朵的关心,阿乐心底一片混乱,用手摸了把脸,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歉疚道:“哥对不起你。”
听到阿乐这样讲,赵朵朵只觉心头温暖中带着酸涩,眼中开始湿润,压声道:“这件事是个意外,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你别自责了好不好?”
电话这头传来阿乐悠长的叹息声。赵朵朵淡笑出声,安慰道:“阿乐哥,我知道刘美颜在你这,也理解你的心情,但为了一个外人,真心不值得我们再付出一点丁代价。我猜想她在金子谦那肯定受够了苦头,这些对她来说,肯定是诛心的痛。我也知道不做出点什么你们肯定也放不下,那就按天奇说的先把她关禁闭,一个礼拜后移交给警局。让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在监狱里度过,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好吗?”
这个结局是阿乐接受不了的,他一直觉得对待恶人就要以恶治恶,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反驳,内心陷入深深的矛盾。“阿乐哥,刘美颜现在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要让刘尚也受到相应的惩罚,他现在仍在潜逃,所以需要我们从长计议,这期间你答应我,不能冲动,好吗?”
电话里又陷入沉默,这次赵朵朵没在出声,只是耐心的等待回复,阿乐看了眼后座目光呆滞,面如死灰的人,片刻后,他低声回复道:“好。”
赵朵朵把手机递还给顾天奇时,冷宇面露不悦道:“这种人死不足惜,多活一天都是浪费资源。”
“死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解脱,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有时候缺失的自由也是一种惩罚。”
赵朵朵有些诧异的看着顾天奇,没想到他把昨天她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众人听,一不小心,两人目光相撞,双双扬起嘴角。世间所谓的真理,都是相对性的,好、坏,是在自己立场上所做出的解释。不是说她赵朵朵软硬可欺,只是她不想把简单的事变的更糟糕,那样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她的信条就是,凡事就简,就能豁达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