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齐荣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他吃了尹萌的面包，下午没有多说，真的就在教室里，哪也没乱跑。
只不过就算是在教室里，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
到了自习课结束，他才懒洋洋从桌上撑起身子，拿着从未动过的书包起了身。
“齐荣……你等我一下！”尹萌还在整理自己要带回家的作业。高中生活虽然才刚刚开始，但作业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等她收拾完东西抬起头，齐荣早已经离开了教室，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尹萌轻轻蹙了蹙眉。他一个人走这么快，难道知道回家的路吗？
祝梨看着尹萌垂着脑袋，有些丧气的样子，好奇道：“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
尹萌摇了摇头：“没有，我……”
她刚开了个头，突然一愣。
被祝梨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齐荣大概是故意走这么快的吧？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家，进而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想。
——
尹萌跟祝梨道了别，走出校门。
祝梨是住校生。她父母都在外地，回家里没有人照顾，干脆就在学校住宿了。
所以每天晚上回家路上，尹萌都是一个人。
只不过今天晚上，尹萌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尾随了……
走读生晚自习结束才九点多，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车也不少。这条路尹萌走过无数次，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却只有今天，她心里紧张的有点打鼓。
尹萌皱着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把身后的人甩掉。
然而等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尹萌却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快速靠了过来。脑海中，一瞬间产生了无数种可怕的猜想……
尹萌心跳如雷，压根不敢回头的，捏着书包带子就走，想快步过马路。
一只脚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的书包就被人勾住了，把她整个人拉了回来……紧接着，自行车伴着铃声危危险险的从她刚刚差点站着的地方溜了过去。
“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吗？”男生明显压着怒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过来。莫名的，有点熟悉。
尹萌小心翼翼地抬头，最后惊讶地看着他：“齐荣？”
齐荣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不然呢？”
尹萌紧绷的情绪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后怕的感觉到腿软。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哦，以为我是坏人，”齐荣沉着脸，怒气未消，“所以你就选择了更快的一种死法。”在被尾随和被车撞里面，选择了后者。
尹萌乖巧地抿了抿唇，垂着眸子，认真听训。
她好像是有点蠢，每次遇到什么关键时刻，总是慌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她小声说。
齐荣皱眉瞅了眼小姑娘，看着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烦躁地回了句：“知道就好。”然后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
尹萌赶紧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齐荣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尹萌又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
两个人并排走着，一时间沉默下来。
尹萌突然想起来什么，侧过头，小声问他：“你刚刚走那么快，怎么反而到我后面去了？”
齐荣皱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尹萌想了想，小声问：“难道你是因为不认识路，所以故意跟在我后面……”明明找不到路，却又不想承认，所以干脆偷偷跟着她。
齐荣眉头揪起来，自己那点小心思完全被她戳破了，顿时烦躁了起来：“怎么，来一次就要认识去你家的路吗？”
尹萌看着他，突然有些想笑。
他的性格还真是……特别的别扭啊。
尹萌看着他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第一次就要认识，不过多走几次，总要记住的，”她说着顿了顿，又认真道，“而且不仅是我家，这里也是你的家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也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才行。
齐荣听着小姑娘软绵却一本正经的声音，看也不看她的，别扭的把脸转到另一边。
“知道了，话真多。”
——
尹萌带着齐荣在小路七拐八绕的，却没直接领着他回家，而是来了奶奶的店里。
赵芳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带着尹萌一起生活，总是吃老本也是不行的。所以干脆在小学门口租了个门店，卖一些书本文具，生意不算火爆，倒也是个收入来源。
尹萌念初中的时候学校离这里近，中午的时候还会过来跟奶奶一起吃饭。到了高中，她中午只能吃食堂了，老人家就跟隔壁卖零食的店主搭个伙，关系倒是比以前更近了。
尹萌带着齐荣过来的时候，隔壁小卖部的周阿姨笑着招呼她：“放学啦？”
尹萌应了一声。
对方看见齐荣的时候，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尹萌疑惑的，还没搞明白这变化的由来，身后的人已经出声了。
“周阿姨好，我是尹萌的干哥哥，这段时间借住在她家。”他简单解释着。
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热情地从摊位上拿了两包零食，塞到尹萌怀里：“都这么晚了，快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尹萌笑着道谢：“谢谢周阿姨。”
等到了赵芳的店里，她才低下头，从几袋小零食里找出来几袋，自然而然地递给齐荣：“这个好吃。”
齐荣皱着眉接过来，怀疑地看了眼劣质的包装：“是吗？”
尹萌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你没吃过吗？真的特别好吃，用祝梨的话说，是不吃会后悔系列。”祝梨平时没事就喜欢网上冲浪，尹萌从她那里学了很多有意思的说法，每一种都异常贴切。
齐荣半信半疑地低头研究零食配料的时候，尹萌也没闲着。
她把零食交到他手上，就去帮赵芳整理东西了。
文具店不比别的，书本和文具都很重，还得常常上新。赵芳的店面不大，兼职工每周会来两次，帮忙理货，其他时候都还是他们祖孙俩自己打理。
两个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赵芳温声问她：“你说，你跟哥哥在同一个班呐，那他第一天去学校，都还适应吗？”
说话间，齐荣刚好走了过来。
于是他站在门口，听见小姑娘用一种困惑不解地语气，认真道：“应该是不太适应吧。每次我回头，他都趴在桌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水土不服，所以格外容易犯困啊……”
齐荣：……？
——
晚上回到家，赵芳给两人煮了粥。八壹中文網
齐荣这才第一次见到他要住的房间。
看起来不大的房间里，家具也都已经很老旧了，不过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明显是刚被人收拾过。
衣物行李白天的时候齐如海就已经送过来了，他要做的，就只有好好睡觉和适应新生活。
齐荣洗完澡，往床上一躺。
看着头顶老式的吊扇，他才有种实感，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他都要在这里生活了。心头沉沉的，有些陌生，却并不是他原本所以为的反感和不适应。
他闭了闭眼，又在手机的震动当中重新睁开。
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个来自顾斌的语音申请。
齐荣嘴角勾了勾，把语音接通。
“干嘛？”跟熟悉的人说话，他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嚣张暴躁的语气。
电话那端立刻传来了几个人的笑声。
“卧槽，齐少，可算联系上你了！失联了整整两天了，你都不想我们的吗？”说话的人是林莫凡，齐荣在b市的发小之一。
齐荣笑着回了个“滚”。发小几个里头，就数林莫凡说话最腻歪。
电话那边又是一顿闹腾。
等几个人稍微安静下来点，顾斌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正经问道：“你爸这次打算把你送过去多久？或者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齐荣家里的情况，他们几个一起长大的最清楚。齐荣跟齐如海之间关系不和，几乎到了见了面就吵的地步，这么多年了，齐如海没少治他，别说送到镇上了，山上，海边……只要能想到的，齐如海都试过。
只不过往往时间都不长，寒假暑假，十天半个月的，齐如海就又把他接回b市了。
他们还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
然而电话这端，齐荣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一年。”
电话那端顿时炸了锅。
“怎么可能。”
“荣哥，别跟兄弟开这种玩笑了！”
“实话说吧，是不是明天就回来，打算给哥几个一个惊喜？”
“……”
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猜想过后，电话那端重新安静下来。
顾斌沉声问：“齐董这次是认真的？”
齐荣感觉到气氛的沉重，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是呗，让我在这好好反省，改过自新以后再回b市去。”
电话那端的几个人顿时不敢吭声了。谁也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严重。
顾斌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其实这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有事要提醒你。你还记得杨春旺吗？”
齐荣嗤笑了一声，眸子深处浮起一抹戾气：“被我亲手打断腿的人，我怎么可能忘？”
顾斌沉声道：“他伤养好了，前两天已经出院了。我听说，他在打听你的下落，想找你……”
“找我干什么？报复吗？”齐荣冷笑道，“那正好，我还怕他躲起来不敢见我呢。他来找我一次，我揍他一次……”
顾斌声音冷静地提醒他：“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不在b市，他做事手段脏，打不过你，但耐不住他使阴招。更何况，你现在住的在别人家里，万一连累了别人……”
齐荣眉头一皱。想到小姑娘单纯无辜的样子，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谢了兄弟。”他低声说着。
那边立刻骂了回来：“客气个头。”
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几个人在互骂中笑着挂断了电话。
——
齐荣房间隔壁。
尹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耳朵，却仍旧挡不住隔壁传过来的说笑声。
老房子，隔音效果实在是算不上好。
她翻了个身子，仍旧是睡不着，最后把手机翻了出来，点开了班级群。
学校里其实不让带手机，但同学们还是有偷偷藏的。毕竟信息时代，真要是没了手机，那不就等于与世隔绝了吗？
班级群里很热闹，尹萌刚点开的时候，就看见群消息是99+。
她点开来，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女生留下来的一句“好可怕啊”。尹萌眉头微微一蹙，再往上翻，才看到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刚开始，是几个女生在讨论，班级新来的转学生什么时候加到群里来。再然后，大家就齐荣的颜值讨论了一会儿，纷纷觉得他大概是校草了，只是性格看起来实在不好亲近。
转折就在这里……
后面不知道是谁，把他的背景查了出来，查到他的父亲是齐如海，而他则是齐氏集团的二少爷。
让人惊叹的身世背景还没让人议论太久，紧跟着就是一条微博截图。
【齐氏集团真的厉害啊！懂事长齐如海，你的儿子把我兄弟打伤成这样，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有钱人就能只手遮天？】
微博配图，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照片上，那人受伤严重，浑身都缠着绷带，还有一只腿被吊在半空，应该是骨折了。
尹萌翻阅聊天记录的同时，班级群里又有了新的消息。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转学的吗？】
【这个时候转学，应该是之前的学校知道他打架，所以把他被开除了吧！】
【这下手也太狠了……】
【怎么办，我明天都有点不敢去教室了……】
尹萌看着屏幕上的字，眉头微微蹙起来。
他应该……不在班级群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