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黄丽娟最后把两个人一起领回了自己办公室。

“我听说，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啊？”黄丽娟坐在办公桌后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俩。

身为班主任，黄丽娟心底有根防线绷得紧紧的。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蠢蠢欲动的时候。她也不是坚决反对早恋的老古板，学生早恋以后学习一起进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如果是齐荣带着尹萌一起逃课，那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尹萌仰头看了眼齐荣，刚好跟少年克制着暴躁的目光对上了。

是了，以他的脾气，一般情况根本不会解释什么的。刚刚那个解释，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尹萌甚至担心，黄丽娟要是再问下去，他就要转身走人了。

“老师，其实他……是我哥哥。”尹萌想了想，小声说。

黄丽娟一听就笑了：“我见过你们家长……”言下之意，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就不要说了。

尹萌抿了抿唇，认真道：“不是亲兄妹，不过确实是兄妹。不信的话，老师您可以给我奶奶打电话求证。”

尹萌认真说着，还立刻把赵芳的手机号码报了出来，坦坦荡荡的样子。

黄丽娟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模棱两可道：“这个我会去跟你们家长求证的。不过就算是亲兄妹，也不能互相影响学习……”

尹萌立刻乖巧的点了点头。

黄丽娟想了想，询问道：“这次座位调整以后，你们两个坐同桌怎么样？尹萌你成绩好，多帮帮新同学。”最主要的是，黄丽娟从各个班委那里了解到，班上也没有人敢跟齐荣做同桌。之前她还担心尹萌跟他坐在一起，会被他欺负。现在既然两个人是亲戚关系，那坐一起就再合适不过了。

尹萌还没来得及回答，齐荣就先拒绝了。

“老师，我觉得不合适。”他烦躁地拧着眉。

黄丽娟看了眼齐荣，最后望向尹萌，轻声问：“你觉得呢？”

尹萌当然同意，乖巧道：“我会努力学习，也会帮助他好好学习的。”

黄丽娟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视线转向齐荣，意味深长道：“齐荣啊，你是个学习的好材料。想自己选座位也可以，只要你下次成绩年级上升三百名，班上的位置随你选。怎么样？”

齐荣眉头一拧，下意识就想拒绝。

黄丽娟却又补了一句：“这是老师答应你的，不论你同不同意，只要你做到了，老师都给你兑现。行了，没别的事，回去好好上课吧。”

她说着，摆了摆手。

尹萌跟在齐荣身后走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开心。

她一直就担心齐荣的学习，现在好了，要是能坐在一起，她就可以多帮助他一些了。有的任课老师普通话没那么标准，他如果听不懂，她还可以多帮助他一些。

尹萌笑着弯了弯眼，谁知道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一个人墙。

“……怎么了？”她捂着鼻子停下来，仰头看着齐荣。

齐荣脸色低沉，不悦地看着她：“为什么要答应？”

尹萌疑惑地看着他。

齐荣眉头蹙得更深了：“为什么要跟我坐一起？”他此刻郁闷得不行。如果同桌不是尹萌，就算是换了座位，他大可以把自己的桌子拖到最后一排去自己一个人坐，班级里其他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然而……偏偏是尹萌。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像对其他人那样把自己桌子拖到最后排，小姑娘一定会天天跟在他身后，追问他“为什么”……那画面，他光是脑补都已经觉得头疼了。

偏偏小姑娘还一脸无辜。

“因为想跟你坐一起呀。”尹萌认真看着他，轻声说。

齐荣低头看着她，又体会到了满心的暴躁却无处发作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烦躁地皱起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说话，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然而看着小姑娘单纯又无辜的眼睛，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别开视线。

算了。

跟他这么说，总比跟别人好。

——

但天下无，班级里就调整了座位。

换好座位以后，最难过的是祝梨。

新座位，她从尹萌的同桌变成了后桌，虽然只是稍稍远了一点，但她仍然十分不能接受。

“呜呜呜，我们两朵金花就这样被分开了！老师这是棒打鸳鸯啊！”祝梨抱着尹萌的手臂不肯撒手。

后面一个声音淡定地传了过来：“棒打鸳鸯这个词，是用在男女关系里面的。”

祝梨回过头，看见了自己的新同桌——班长，潘胜。

潘胜是典型的优等生，每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都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获得老师的赞扬已经是家常便饭，也正因如此，祝梨看到自己的同桌是他的时候，格外瑟瑟发抖——来自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萌萌……”祝梨看向尹萌，格外哀叹。

尹萌笑着帮她把桌上的书摆整齐，笑道：“前后桌也很好呀，离得这么近，下课还能一起去操场。”

这一句话，终于让祝梨低落的心情稍微昂扬了几分。

几个人在自己的新座位上坐下，尹萌才注意到，唐雪融这次的座位也离他们很近，就坐在齐荣的正前方。

换完座位，住校生该上晚自习了。但因为是周五，所以像尹萌这样的走读生可以提前回家。

她收拾好书包，跟齐荣小声道：“你晚上自己回去吧，认得路吗？”

齐荣下意识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她不跟他一起走？

尹萌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样子，轻声道：“我晚上还有事，要等会才回去。你……先回家吧，或者你要跟我一起吗？”

她抬起眸，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齐荣对上她这口是心非的目光，心底冷笑一声，淡淡道：“当然不。”他说完，拿起书包，率先离开了教室。

尹萌看着她的背影，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她今晚回家之前，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尹萌家里条件其实并不好。赵芳的店位置不算很好，客流当然也不多，收入只勉勉强强过得去。但尹萌现在高中，正是各种花销都不能少的时候，更别说锦华高中是这样一所条件优厚的学校。

开学前，她就跟小卖部的周叔叔约好了，每周五放学，都来给他儿子周晓飞辅导功课。周昌盛答应她，每次辅导给她五十元的报仇，尹萌可以用这笔钱应付很多开支。

只不过，这件事赵芳并不知情。

尹萌曾经跟她提起过辅导功课的事，但还没说完，就被赵芳否决了，她不想让尹萌在这个年纪操心这些事。这也是尹萌犹豫着，没有立刻告诉齐荣的原因。

尹萌一路走到周叔叔的小卖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把书包放在一边，立刻开始给周晓飞梳理错题。等所有题目做完，已经近一个小时过去，她也该告辞回家了。

“周叔叔，我……”尹萌起身，刚准备道别，就看见了背着书包走进店里的人，“齐荣？你怎么在这？”

齐荣眉头拧了起来，随手在柜台上指了个东西，不悦道：“我来买东西，不行吗？”

尹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所指的东西，犹豫着“哦”了一声。

齐荣动作利落的付了钱，等东西被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包装上的名字。

是一个……宝宝果泥。

适用于十个月大婴儿的那种。

齐荣烦躁的看了一眼，快速把东西揣进口袋里，转身离开了小店。

尹萌看着他的背影，抿唇一笑，转头跟周昌盛道别：“周叔叔，晓飞的作业写完了，我也回家了。”

周昌盛应了一声，把辅导的费用交到她手上。

尹萌想了想，指了指旁边柜台上的东西，轻声道：“我想买这个，买两个。嗯……牛奶味的。”

——

尹萌走出门的时候，被室内外的温差冻得缩了缩身子。

她抬眸看向路边，果然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齐荣。

“你在等我吗？”她走过去，笑着问。

齐荣皱眉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只是走累了，在这站着歇会。”

尹萌笑了笑，拖长音“哦”了一声。

齐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刚准备加快步伐，让小姑娘没空再说什么，就感觉到柔软的小手碰了碰他的，紧接着，一个硬硬的带着小棒的东西被塞到了他手心里。

“给你的。”尹萌小声说着，抬眸对他笑了笑。

齐荣怔了怔，抬起手来，看见了掌心里的东西。

一根棒棒糖。

“这个……”齐荣皱了皱眉。她该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宝宝果泥，对他产生了什么误解吧？

尹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笑，小声道：“这个，是用来收买你的。我在这里给他补课的事情，能帮我保密吗？”

齐荣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倒是没想到，像她这样的乖乖女，也会有自己的小秘密。

齐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棒棒糖，抬了抬嘴角，意味深长道：“那不如做个交换吧。我帮你保密，你也保证，不再管着我学习，怎么样？”

尹萌仰头看着他，微微顿了顿。

她有些意外，他会想到用这个做交换……

尹萌想了想，轻声问：“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齐荣眉头挑了挑，轻点了下头。

尹萌小声道：“你故意不好好学习，是因为齐叔叔吗？”

齐荣呼吸微微沉了几分，倒是没否认：“是。”

尹萌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父子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应该也可以慢慢解开的，毕竟……”

齐荣看着她，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声冷笑。

“尹萌，你又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跟你的一样有个好父亲……”

尹萌仰头，看着男生阴沉下去的脸色，半晌才慢慢开口，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这些的，”她眸光闪烁着，慢慢垂下眼，“只不过，我已经没有父亲了，所以，很不希望你没有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