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风从两人耳畔轻轻拂过。
齐荣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动了动嘴唇：“对不起。”
他是真的不知情。来之前听齐如海说过，有个曾经的战友去世了，家在这边。但齐如海说的话他向来不爱听，耳旁风一样的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法把尹萌跟这样的事联系在一起。
齐荣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没关系的。”尹萌仰头看着他，软软地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小声说，“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难过的……”
齐荣望着她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她之前的话。
他明白，她只是想告诉他，要好好珍惜。
男生皱了皱眉，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心疼。最后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下次不用这样。”不需要，用她的伤口来告诫其他人。
尹萌弯了弯眼，轻轻笑了一下。
这种事，她也不是谁都会说的。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尹萌拆开棒棒糖，含在嘴里。
“好吃吗？”齐荣低声问。
“好吃！”尹萌点头，“奶味浓郁，甜而不腻。”
齐荣挑了挑眉。
原本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东西，好像因为她的话，而稍微吸引他一点了。
“你不吃吗？不吃的话……”尹萌仰头看着他，视线微微往他手里的棒棒糖上瞄了瞄。
齐荣“啧”了一声，立刻把糖纸拆开，递到嘴边。
“不是说这是用来收买我的吗？”他含着糖，低声说着。
小姑娘惊讶地抬头望过来。
齐荣皱着眉头，别扭道：“你收买成功了。”
——
当天晚上，齐荣接到了来自b市的电话。他看了眼来电联系人，想了想，接通了。
“哥。”齐荣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灯柱，闷着声音道。
电话那端，男人低沉着声音玩味道：“哟，可算接电话了。我还当你要跟我们老齐家断绝关系呢？怎么，还认我这个哥啊？”
齐荣目光微微沉下来，没回话。
他们家兄弟三个，齐宏年纪最长，早早地就跟在齐如海身边处理公司业务，也正因如此，兄弟当中要是有人惹了什么麻烦，不想让齐如海知道的，总是齐宏出面解决。
只不过这一次，齐荣把杨春旺打进医院里，不仅没找齐宏求助，还直接跟齐如海闹翻了天。
“哥，你千里迢迢打电话来，不是就为了训我吧？”他笑了笑，低声说。
齐宏在电话里语带无奈道：“主要是为了训你，顺便说点别的。给你打进医院里的人出来了，估计吃了这么个亏，是不会消停的。你的行踪没人往外说，你自己小心着点。另外……在那边还习惯么？”
齐荣顿了顿，轻笑道：“就那样呗。”
齐宏扬了扬眉，听他这语气，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
“条件肯定不比家里，不过你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在家人身边呆久了，总归是没长大的孩子，”他顿了顿，低声道，“这次我站在爸这一边，你对杨春旺下的手也太重了些。”
齐荣眸色沉下来，声音里压抑着沉沉怒气：“是么？我就是想看看，他有几条命，想给我当舅舅。”想到杨春旺那天借着酒意，在他面前叫嚣着的样子，齐荣只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
齐宏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低声道：“这里面关系复杂，爸也有他的难处……”
齐荣声音沉下来，闷声问：“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去世以后，爸就算立刻再找一个也正常？”
齐宏沉默了片刻。
兄弟俩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相互嘱咐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齐荣看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回到房间，瘫在床上。
一闭眼，想到的就杨春旺那张欠揍的脸。
那天在酒吧，杨春旺估计是喝醉了，拿着空酒瓶子叫嚣着，他姐姐跟了齐如海，以后他就是齐氏的亲家。他们几个齐如海的儿子，就算将来继承了齐氏，见到他，还是得叫他一声舅舅。
那副小人得志的张狂嘴脸……齐荣现在想到，也还阵阵作呕。
更不要说，杨春旺后来侮辱了他母亲。
齐荣拧着眉，烦躁地一拳砸在床上。
他只后悔，当初没把杨春旺揍得更狠些，让他在医院再多住一阵子。
——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思绪太杂，齐荣一整夜都睡得不沉。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甚至有了点淡淡的黑眼圈。
尹萌吃早餐的时候，望着他眼睛周围那一圈黑影，还有些想笑。
“齐荣你知道吗？学校里评选校花校草，你当选了。”尹萌小声说着，仰头看着他的表情。
尹萌也是昨天晚上刚知道的。祝梨熬到半夜，把大家投票的结果截图发给她看。女生当中得票最高的是唐雪融，男生当中就是齐荣了。校花校草，都落在他们班级。
“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是看到你带着黑眼圈的样子，会不会想要弃票啊。”尹萌望着齐荣脸上大大的黑眼圈，小声打趣道。
说话间，齐荣已经皱着眉靠过来，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评选排行榜上，男生当中除了他的票数最高，第二名就是打篮球的那个官沧海。照尹萌的话说，投他的人弃票了，那校草不就是官沧海了吗？
齐荣“啧”了一声，看着截图上的数据，凉凉道：“我要是他们，要是让第二名当了校草，那才是真的想弃票。”
尹萌把手机拿回来，好奇地看了眼第二名的照片，最后小声喃喃道：“也不至于吧，官沧海不是挺帅的吗……”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放到一边，低下头，乖乖喝粥。
眼前的碗阻隔了她的视线，也就错过了男生此刻慢慢晴转阴的表情。
官沧海挺帅的？
小姑娘什么眼神。
——
周末两天闲来无事，尹萌跟祝梨约好了去打羽毛球。
齐荣看着小姑娘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包包，最后在临出门的时候，低声道：“我也一起去吧。”虽然是问句，听他的语气，却完全像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事。
尹萌有些犹豫。
她不确定祝梨会不会愿意齐荣跟他们一起。
赵芳倒是笑了笑，招手跟尹萌道：“齐荣刚来咱们镇上，你们羽毛球打累了，带着他一起到处逛逛也不错的。要是买了东西，还能让他帮忙拎回来，多好。”
赵芳说着，冲慈爱地笑了笑。
尹萌给祝梨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以后，才带着齐荣一起出了门。
奶奶说的都对，他刚到平安镇，也是应该领他到处看看。只不过让他拎东西什么的……
尹萌怀疑地往齐荣的方向看了看。
她倒是不觉得，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会帮忙提东西什么的，那场景，她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齐荣接收到她这目光，略微皱了皱眉。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临时改变了她的计划，照赵芳说的，也该主动帮忙做点什么。
于是他伸出手，把尹萌背在肩上的羽毛球拍拿了过来。
“怎……怎么了？”尹萌受宠若惊地仰头看着他。
齐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淡淡道：“球拍我帮你拿。还有什么东西，包要我帮忙拿吗？”
尹萌看了眼自己跟前背着的小书包，眨了眨眼，轻轻摇头。
“不用了……”她小声说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谢谢呀。”
——
两个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祝梨已经等在那里了。
饶是之前已经通过电话，真等齐荣跟在尹萌身后，一起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祝梨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他现在真的住在你家里啊？”祝梨把尹萌拖到一边，小声问。
尹萌轻轻点了点头：“因为转学过来，所以暂时住在我家里。”
祝梨忍不住惊叹一声，最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尹萌扯了扯她衣袖：“你别瞎说，家里还有我奶奶呢，而且我们都有自己房间的。”
祝梨嘿嘿一笑：“知道啦知道啦。”
两个人说话的过程中，齐荣就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场地另一边。
隔着两个羽毛球场的位置，篮球场地里，有几个眼熟的人。
之前在学校里见过的许翔东、官沧海都在，另外还有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一个篮球队的人。
齐荣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记得上次许翔东说的，他们在准备篮球赛，正在集训。现在看来，倒不是什么假话。只不过……
齐荣看他们打了几球，越看越觉得这球队没了。许翔东和那个官沧海技术倒还不赖，但问题是队伍里另外两个拖油瓶太累赘了，王者带青铜，怎么可能带得动。
一上午的时间，齐荣看着尹萌跟祝梨打球，偶尔谁想休息时候，他就上去顶替一会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几个人玩累了准备走的时候，篮球场那边似乎起了什么冲突。
齐荣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打算插手。
倒是祝梨，看着那边的动静，拉了拉尹萌的手：“那个人，不就是那天在操场，跟唐……”
祝梨没说完，尹萌抬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官沧海。
这个年纪的男生本就血气方刚，又是在这种肢体接触的运动当中，更是容易起冲突。两方人因为篮球场地的事吵成一团，到最后几乎就要动手的时候，许翔东提议道：“场地就在这，大不了大家比一场，赢了的人留下。同意吗？”
对方轻蔑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官沧海皱着眉，没那么笃定。刚刚的比赛里，对面的人手段脏，已经让他们一个队员受伤了，现在提出来再比一场，吃亏的明显是他们。
官沧海看向许翔东，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提议。
许翔东倒是自信地笑了一下。
他看着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尹萌三人，温声问齐荣：“我们跟隔壁学校争场子，有个队员受伤了。同学，能替一下吗？”
官沧海这才看见尹萌几人，目光在落在齐荣身上的时候，微微顿了顿。原来许翔东早就想到这一招了，一石二鸟，赢了能找回场子，还能试探出来齐荣的水平。
就是不知道……齐荣能答应吗？
尹萌跟祝梨听了许翔东的话，也纷纷抬头，去看齐荣。
齐荣目光扫了篮球队那几个人一眼，淡淡道：“不能。”
官沧海一听，立刻急了：“就一场篮球赛的事，你上次跟我打不是牛得很吗？该上场的时候不上场，你真是……”
官沧海还要再说什么，被许翔东拍了拍肩膀，拦下了：“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篮球队的几个人没再多说什么，在许翔东的带领下，转身回去商量战术。
尹萌目光紧张地跟在他们身上，没立刻收回来。
祝梨扁了扁嘴，愤愤道：“隔壁学校要是赢了，下次见到我们肯定都昂着头走路了……”
尹萌抿了抿唇，没说话。
齐荣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眉头蹙起来，低声问：“你很在意吗？”
尹萌“唔”了一声，小声道：“也没有，就是担心他们会输……”毕竟事关学校的脸面。
齐荣烦躁地看了篮球队里几人一眼，最后低声出口：“如果我去的话，就不会输了。”
很自大，也很自信的一句话。
尹萌几乎是没有丝毫怀疑的立刻仰头看向他，轻声问：“那你要去吗？”
齐荣看着小姑娘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扬了扬眉：“我去的话，你会做什么？”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是小姑娘上次递给官沧海的那瓶矿泉水。
尹萌微微一怔，想了想，试探着道：“我会……站在旁边，给你加油？”
齐荣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嗯……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