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珃匆匆跑了出去，叫了秦征架着马车，快马加鞭直奔南城门。凌悦追出去的时候，只瞧见了消失在街角的半个车尾。“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凌悦嘀咕了一句，忽地意识到自家公子刚着急忙慌地奔出门去，好像嚷着要去南城门。南城门？去往相国寺，南城门可是必经之路啊！哟呵，原来是急着去送情郎啊。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凌悦喜滋滋地吃了一口自家公子和世子爷的甜甜的狗粮。眉眼带笑的走到王阿婆的摊子前，捡了几样卖相上好的青菜和莲藕。又从王阿婆隔壁的肉铺，拣选了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和半扇盘顺条亮的排骨。最后又从王阿婆儿子那里抓了两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捞了两条肥美的鲈鱼。“秦娘子，今儿，怎的是你亲自出来采买啦？”

王阿婆一边招呼众人给凌悦装东西，一边和凌悦拉家常。“这是给我家小公子补身子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自家公子好不容易开窍了，可得好好补补，让她将这种优良表现坚持下去。楚渊和荀珃三日前落水失踪，今日被人送回府里的消息早已传了出来。众人正愁帮不上一点忙，干听消息着急呢。一听凌悦买的这些东西是要给荀珃补身体的，众人立即眉开眼笑，说什么都不肯收钱。非但如此，还争先恐后地往凌悦的菜篮子里面装东西。忙乎的最欢的当属王阿婆，装完了自己摊子上的新鲜青菜还不算完。还颤巍巍地跑到了她儿子那里，亲手逮了两只胖乎乎的乳鸽塞到了凌悦的手。两只乳鸽的价钱足够普通农户一个月的开销了。凌悦推拒不受，向来好脾气的王阿婆直接跟她急眼了，叉着腰吼道：“不是俺说啊，秦娘子你咋能是这样事儿的呢。平时看你笑眯眯的，也不像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啊。这就是俺们大家感谢荀公子慷慨相助的一片心意，你咋还能上窜下跳地横加阻拦呢？”

“就是，就是。”

其他小贩围在王阿婆身边随声附和。凌悦：“……”得，钱花不出去不说，还弄了个里外不是人。“王阿婆瞧你说得是哪里话啊。我家公子都说，帮大家教训那群恶棍，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让大家别老放在心上。”

“那怎么能行呢！”

王阿婆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荀公子于我们那可是救命的恩情，咋能不放在心上啊。”

“可是，我家小公子也千叮咛万嘱咐我，说，你们也不容易，叫我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嘛。你们这样，我回去也不好交代的呀。”

凌悦为难的说道。“秦娘子，这些你就只管拿着。若是荀公子对你有意见，老婆子我给你顶着。”

王阿婆拍着胸脯子和凌悦保证。凌悦：“……”众人的热情过了火，凌悦实在拗不过，只得尽数收下，又悄悄地把银子留给了大家。本想买一篮子菜，结果搬回了三、四筐，够整个王府吃几日的了。另一边，荀珃急急忙忙地赶到南城门，随同太后一并出行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有一大半出了城门，只有一小半还滞留在城中。荀珃扶着车厢边缘，站在车头踮脚眺望，终于在滞留城中的车架里发现了君樾的车辇。万幸，楚渊也在君樾的车辇上。楚渊似有所觉，忽地回过头来，朝着荀珃所在的地方微微颔首示意。直到荀珃同样颔首示意，他才转过头去。在这一刻，荀珃觉得她和楚渊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是，有些说不少来具体是什么的东西，确确实实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转变。荀珃有一种预感，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远远地瞧着楚渊正襟危坐，反复确认他安然无恙。荀珃原本跳到了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平安落了地。荀珃低声叫过秦征，将在路上匆匆写就的书信交予他，附在他耳边耳语数声。秦征抱拳应“是”，便带着书信匆匆离开了。待秦征再回来时，前往相国寺祈福的全部人马，已经悉数出了南城门，朝着城郊的相国寺行去。“小公子，信已经亲手交到了大哥的手里。待到合适的时机，他便会转交给到主子的手里。”

荀珃隔着车帘应了声，表示知道了。便让秦征架着马车去了城中最热闹的东市。马车走走停停，荀珃上上下下，在常去的几个铺子之间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小公子，那些尾巴都甩掉了，咱们现在可是要回府去了？”

秦征提着满手的东西，走在荀珃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才难得清净，急着回去作甚。”

又一个礼盒丢到了秦征的手里，只听荀珃说：“今儿，公子我做东，请你去城西的云歌坊，听坊里的头牌绮云姑娘抚琴唱曲儿。”

秦征：“……”小公子，你怕不是在害我吧！摆在秦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听从小公子的安排，随他前往城西云歌坊。事后，若是一不小心被凌悦知晓了。少不了要被罚跪半个月的搓衣板，睡上一个月的地铺。另一条是，不听小公子的命令，坚决阻止他去云歌坊听曲儿，最好强行将人带回府去。事后若是被主子知晓了，顶多治他一个不听军令的罪名，说不定还能看在自己阻止小公子造访烟花之地有功的份儿上，少打几军杖。选择两条路的结果优劣立现，秦征当即有了抉择。才唤了一声“小公子”，还没来得及说下文，荀珃就替他做出了抉择：“行了收收你的小算盘吧。和小悦悦成亲才多久啊，好的没学会，坏的倒是一样不差的都学了个遍。”

“小公子，你不要这样说娘子。娘子她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不太好相与，但是私下里她人很好的。”

秦征急乎乎地替凌悦说好话。你这不是废话嘛！不管怎么说，这凌悦始终都是我手底下的人，为人如何，我能不知道吗？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荀珃，心累地扶了扶额头，咬牙切齿道：“你若乖乖地听公子我的话，我保证亏不了你，自会在小悦悦的面前替你说好话。若是，你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荀珃笑得不怀好意。秦征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待看清了荀珃的口型，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上的礼盒险些一并丢了出去。今儿，你若敢不送我去云歌坊，今后半年都甭想再近凌悦的身。这怎么能行呢！在荀珃的威逼利诱之下，秦征含着泪妥协了。当然，荀珃也没真的难为秦征就是了。到了城西十里铺的地界儿，离云歌坊尚有三条街的距离，荀珃在一家名为“丽人衣舍”的成衣铺子门前下了车。不去云歌坊了？秦征心有疑问，却也不敢问。荀珃直接把秦征丢在了大街上，美其名曰：“看马车。”

然后，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成衣铺子，在驻店掌柜的亲自引领下，径直上了二楼雅间。不多时，为人爽利的女掌柜亲自走了出来，对秦征说：“主子爷说要在楼上小憩一会儿，秦小哥可是要进店来坐坐？”

“我在外面等就好，掌柜的自去忙吧。”

丽人衣舍与旁家成衣铺子不同，她家从掌柜到店小二都是女子，而且店里只接待女客卖女装，从不接待男客。秦征早就瞧见了店铺牌匾左下角的标记，知道丽人衣舍是荀珃名下的产业，也不担心她的安危，便径直守在门外等着。秦征左等也不见荀珃出来，右等还是没见荀珃出来。直等得太阳偏了西，丽人衣舍派往云歌坊送衣服的面罩粉纱的婀娜少女去而复返，荀珃才手持一把折扇，慢悠悠地从丽人衣舍的二楼走了下来。“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个湖水蓝的，按照小悦悦的尺码，一样拿一件，都给我装起来。”

荀珃一口气儿指了十多件儿做工精致，布料上乘的女装。“秦征进来，把你娘子的生辰贺礼搬上车去。”

荀珃大手一挥，搬空了半个丽人衣舍，已经把秦征吓傻眼了。结果，后面还有更让他傻眼的等着他呢。只见丽人衣舍的地面上，除了装衣服的一个大箱子，还零零散散地放置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还傻愣着干嘛啊？快进来搬东西呀。难不成还要公子我亲自搬上马车，然后明天拿去送给小悦悦啊？”

“来了。”

秦征任劳任怨地把东西搬上了马车，犹犹豫豫半天，才蹭到荀珃的面前，郑重其事的和她道谢。“你不用谢我，除了那几件衣服，剩下的这些东西用了多少银子，可都是要在你的月银里面慢慢扣的。我呢，不过是看在你待我家凌悦那个傻丫头一片赤诚的份儿上，提前预支给你的。明白了吗？”

荀珃摇着折扇一本正经道。“成，小公子随便扣，想怎么扣都成。”

一米八几的汉子想着明日能给自家娘子过个像样的生辰，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太阳落山之前，两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悄无声息地进了楚王府的侧门，径直停在了福伯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