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就是杨非常，或者杨大有，”杨如果竭力梳理着这件事“…是送快递的？”

丁九点头。杨如果还是不太明白：“那邮局呢？双榆里斜街邮政所？”

“邮局他的掩护身份。”

“无间道吗？送快递还会牺牲？车祸吗？”

杨如果脑子乱得快沸腾了。铜锅里的水也开始沸腾了，丁九下了肉：“吃吧，别一会儿吃不成了。”

杨如果是真的没心情吃——结果就真的没吃成。是桌子先开始震动的，之后是杯子七零八落的倒下，接着屋顶开始瑟瑟落尘，一切都在颤抖。“地震了！”

杨如果喊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跑，却发现包间的门走了——是墙壁在旋转。丁九还正夹着一筷子涮肉送进嘴里，随即灯砰砰砰的炸开，房间里立刻暗下来，火锅炭火把房间照成一片暗红。杨如果听见丁九说：操。墙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出现了残影，屋内起了强风，桌布和一些小物件飞到空中。包间里变成一锅开始沸腾的粥。在杨如果惊慌失措的躲避时，丁九站起来从肩上撕下一张尼龙贴，一下拍在旋转的墙面上，低喝了一声裂！一腿把火锅扫向一个方向，旋转的墙壁立刻被火红的炭块烧出一个缺口。丁九拽着杨如果，一边头也不回的穿过缺口，一边从兜里抓出两个什么甩进身后的缺口中，杨如果感后背到猛地一震，回头远远的看到缺口中喷出几道橘红色的烟尘。而杨如果立即发现，眼前身处之地，竟然不是火锅店。无数黑黢黢的高大植物，静静的矗立在周围，他们已经站在一片幽暗的竹林之中。杨如果惊慌回望，缺口和包间都已不见踪迹。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今天这都哪跟哪啊？除了眼前这个叫丁九的人，还有什么是…科学的？可这个丁九…似乎也不太科学。“这是哪！你到底是谁！”

杨如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丁九没回应，杨如果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他也看到，一个提着灯笼的人，无声的站在前面。“三金，你很讨厌欸。”

丁九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两根金属管子，叮的一声接起来——是一杆短矛。“老…丁…”杨如果的声音在抖，因为浓稠的黑暗中，陆续亮起了很多盏忽明忽暗的纸灯笼。丁九向周围扫了一眼，对前面的人说：“搞这么浪漫，想表白吗？”

黑暗中忽然响起嘶哑的啸叫声，像是在笑，一道道黑气如破败的裹尸布，举着灯笼在半空中飞舞，争前恐后的围着他们旋转试探。丁九敏捷的把一张尼龙贴穿在枪尖上，猛地戳入地面，沉声说：破！八根明亮的红线围成八边形，以矛尖为中心，霍然绽开，所有的黑气灯笼立即开始燃烧，化为纸灰飘散，竹林里像炸开了一团焰火。除了前面的那个人。他一晃就到了丁九左侧，花白长发在空中飞舞，像一只愤怒的章鱼。可丁九更快，他的短矛已经向左侧刺出了三枪。那道人影应手而散为烟尘，随着一声尖利的“好枪法~”倏然逸入林梢。杨如果跟杨非常练过拳，他看得出丁九的身手不凡；但他没猜到那道人影再次出现时，是自己的身边。这次丁九没有时间转身了，他只有时间抬起右手，但手里多了一把枪，手枪。他八字眉倒竖，如天神临凡：“大威天龙般若嘛嘛吽！”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一声枪响。那道人影惨嚎一声：“我操！”

瞬间湮灭在黑夜中。丁九看了一会，才蹲下用手指拈起些什么凑到鼻前闻了闻。起身收了两种枪，对杨如果说：走吧。杨如果的耳朵快聋了，脑子也麻了，不是震的，是乱的。他麻木的跟着丁九疾走。一路上他们只说了四句话。“您是警察？”

丁九摇头。“喇嘛？”

丁九摇头。“那刚才为什么念大威天龙般若嘛嘛吽？”

“烘托一下气氛。”

杨如果有点尴尬：“现在…去哪？”

“你家。”

他们穿过一段雾气，来到一条车流奔涌的路上，杨如果认出这里是三环，离双榆里不远了。他们身后的雾气散得很快且平淡无奇，就像这个世界乏善可陈的每一天。……..火锅店服务员李姐发现她的包间里凌乱不堪，菜洒得满地，两个客人不见了。幸好饭钱一分没少的钉在墙上，还多了几百。“爷俩还能打架。”

她摇着头把多出来的钱塞进内衣，心想这世道太乱，自己就是太善良了。……..邮局宿舍是一栋五十年前建的老楼，筒子楼——像大学宿舍——水房公用，厨房就是各家自己在门口摆的灶台和煤气罐，拆迁的谣言传了十几年，却什么都没变过。房间里一切如旧，乱中有序。所有物品都带着十几年的包浆，被整齐的摆放在老地方。真正的私人物品只有几件衣物，没有电视，没有网，冰箱洗衣机旧得连收破烂的都不要。惊魂未定的杨如果摸着磨得发亮的上下铺梯子，眼睛开始发酸。他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为什么会如此悲伤，而且还不知道该怨谁，也不敢怨谁。“这样也好，省得我费劲讲了。”

杨如果回过头，看到丁九已坐在一张方凳上抽烟，背包扔在脚边。杨如果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为什么有阿飘（哥尾）拦我们？”

丁九一边哗啦哗啦的检查枪，一边摇摇头道：“不是阿飘，是幻术。”

说着，丁九收起枪，从背包取出一个U盘和小型投影仪，用六页白底黑字的PPT，飞快简述了一个全新，但让杨如果颠覆的世界。……..壹 329329前身叫国营329厂。其职能是为一些军工、侦讯和特殊秘密工作提供研发和定制器材。后按照上级指示组建了特殊空间信息科；再后来，发展为两个部门：一个做特殊空间的技术研究——简称329特空；另一个做特殊信息传送外勤——简称329特送。329的每个人都有化名和掩护身份，杨非常的化名是杨大有，他和丁九隶属329特送。贰 十二重天四十多年前，329因为一起偶然事件，探知到另外十二个世界的存在；在古籍中称之为十二重天。现在官方对此的称呼是“特殊空间”。十二重天中，目前329能确切知道并可以到达的，是太虚天。太虚天与人界有很多面积很小重合的点。已知的重合点有两种结构：第一种是太虚天包裹着凡间；是凡间在太虚天的孤岛，称为幽泽区，被用来设置329驿站。第二种是凡间包裹着太虚天；是太虚天在凡间的孤岛，称为箕斗区，这里存在一些太虚天的人，他们出于各种原因，离群索居。通常各类特殊空间的边界无法逾越，即古人谓之越雷池一步，今人所说维度不同。太虚天的人进入凡间，其自身所带的一切都会被压缩，这种压缩不只简单指身体，而是包括时间，记忆等很多不可预知的东西。相反凡人进入太虚天会因膨胀而立即灰飞烟灭。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可以“短暂”的往返凡间与太虚天，这类人具备一种特殊体质——仙骨。“短暂”的具体时长，因人而异，即所谓仙骨的根基不同。超过自身根基所限，仙骨人在太虚天，会分解。所以出任务时，必须严格按照定时器提示，及时撤出太虚天。叁 十二重天术同时，任何人往返太虚天，需要借助于一种道术秘法——十二重天术。十二重天术是一个叫白无妄的民间道士带到329的，此人参与了组建329特送，已牺牲。肆 对手除329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和组织知道十二重天的存在，其中最大的组织叫潜龙，是一个追求长生的神秘组织，自唐代起，他们已存在了千余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潜龙虽然没有十二重天术，但他们却拥有两种可怕的术——丹术和幻术。潜龙门的人借助丹药的力量也可以短暂进入太虚天；而层出不穷的幻术使之可以夺人心魄，杀人于无形。潜龙门认为具有仙骨的人是异类，猎杀329特送外勤是其目标之一。潜龙门的第三个优势，是其成员的广泛遍布民间，渗透到各行各业。这使他们常常以优势人数和预想不到的角度出击，夺取329传送的重要信息。他们夺取信息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得到太虚天之门的钥匙，进入太虚天达到长生。打开太虚之门的后果，将会引起凡间与太虚天的融合。两者间总有一个会被毁掉。刚才我们遇到的就是潜龙门人。伍 契约凡间与太虚天之间存在一个千年约定，即守护太虚之门的钥匙，在一方出现危险时，转交于另一方保管。陆 牺牲杨非常一个月前在一次派送任务中，失去联系，时间已经远超过凡人可以在太虚天滞留时间最上限，很可能牺牲了。……..最后丁九说道：“现在，你要做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