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夜半。房间里烟雾腾腾。“加入或退出。”

丁九开始收拾设备。“丁总…怎么说？”

“叫丁叔或老丁。”

他直起身子：“加入，329待遇不错，算接你爸的班；退出就继续你之前的生活，你会得到一笔的抚恤金，十几万吧，不多也不少。”

“如果我退出，那些阿飘还会不会找我麻烦？”

“会。潜龙门猎杀所有仙骨的异类。”

“我有仙骨？”

丁九点头：“从遗传角度讲，每个329成员的后代都可能有，所以我们每年都会调取你的体检血样，很幸运，你有。”

“…幸运吗？”

杨如果真没觉得。“不幸运吗？”

丁九点上烟。两人沉默了一会，杨如果说：“加入不也一样被追杀。”

“不一样，329会培训你，也会罩你。”

丁九递给杨如果一支烟。其实从杨如果的前23年的人生看，他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安分，就是不认命。只不过今天的经历，暂时打破了他运转的惯性，就像一个熟睡的人突然被夺走了枕头，会有片刻的懵逼。但杨如果很快就清醒过来。大部分人不愿意走出原来的生活，并不是因为原来有多美好，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判断和面对未来的能力。旧时光不是不痛苦，更不是岁月静好，而是相比过去的慢火煎熬，他们更惧怕改变。所以他们习惯性抗拒一切新的选择。杨如果看得见风险，也不怕面对，从小就是，这是一种天赋。6岁，跟几个孩子去偷桑椹，他选择回报率最低的望风，最后那些孩子被困在了墙头尽数落网，只有他一人逃脱；8岁，放鞭炮时“失手”烧掉了院子里的小卖部，杨非常赔了些钱。从那以后小卖部的儿子再也不敢骂杨如果是“没娘货”；14岁，杨非常失踪一周，杨如果在一个夜晚堵住了一个爱抢钱的孩子，凑齐了老师催缴的学费。杨如果像一棵意外发芽的树木，23年来野蛮生长，委屈但无所畏惧，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没有生在罗马的孩子，要学会赶路；没有伞的孩子，要拼命奔跑。他早已明白这世界不是游戏，没有说明书，没人会告诉他风险在哪个门后藏着，他只有推开门自己看。“可我还有一年才毕业。”

“今天以后，潜龙门应该不想让你平安了。”

丁九扔给杨如果一封信。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两个穿老款解放军军装的年轻男人，左边的是杨非常，右边岁数大一点的是这个丁九，照片里他俩都很年轻，笑得和杨如果一样没心没肺。是杨非常的笔迹：如果，你收到这封信时，应该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面对困境。很抱歉不能与你一起，看着你如何击败它，那一定非常精彩。不过你已经成年了，我们应该都各自有必须面对的事。自从妈妈失踪之后，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她。但明白自己还有一份责任是把你养大，于是我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寻找你妈妈的线索；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也许在你眼里我只是用业余时间把你养大，对此我很抱歉。作为一名不合格的父亲，除了给你一个强健的体魄，我更希望的是你拥有自己认识和分辨世界的能力。在你成长的二十三年里，我很高兴看到，你从书籍中学习到的，是明理，而不只是成绩。这次我出的任务有很大的不确定，或者说危险。我甚至不知道此去是否会活着，更无法预计事态将如何发展，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该如何做。唯一对你有用的也许只有：勇敢。也许此后你会独自探索下去，一切诉诸文字的信息必不如亲身经历所得。这是你的必经之路。你面前的这个叫丁九的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同事。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次危险，甚至是生死。他将带你去一个新的起点，去做他让你做的，然后用你自己的能力，找到真相。记住，是真相，不仅仅是事实。父 非常匆匆。杨如果无法不相信这封信。信件的签名中，第二个“匆”字，点有两个长点；非字的左边一竖比右边的长——这些看起来的笔误或者不经意，其实是他和杨非常互相留言才用的标记。杨如果曾经觉得他爸肯定患上了焦虑症，现在看来，很多事确实是自己的脑力所不及。丁九站起来，走到杨如果身边，说出了他心底的那个问题：“你爸出了什么意外，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杨如果叹了口气说：“谈谈待遇吧。”

这是杨如果最后的倔强，其实在他心底，已做好了被免费利用的准备。“事业编，每月底薪六千，外加十险二金，和几千块派单提成；而且，有宿舍。”

杨如果心里卧槽了半天，第一次觉得命如草芥，身不由己。……..一些城池、山村、溪谷、平原….很多地方，都存在着太虚天的孤岛，这些孤岛被称为幽泽，329经年搜寻这些幽泽，并因循古制秘密设立驿站。燕北市的幽泽有一座归鸟驿，驿丞叫丁九。因为去归鸟驿，有时需要走三个地址；有时更多；而且每一个地址都必须依次准时到达，还有规定动作和停留时间。如果不严格照着这些地址和时间去走，永远都不会到达归鸟驿。也就是说，每次去归鸟驿，时间、地址都不尽相同。第一次去归鸟驿，是三个地址，329的人称之为“三级跳”。杨如果第一次去归鸟驿上班就迟到了十个小时。【番外一：第一天打卡】那次，疲惫的理科男杨如果，站在丁九面前，悲愤的问：“为什么。”

当时丁九正在吃饭。他放下筷子，指着盘子里都三个馒头问：“假设你的饭量是三个馒头，现在指给我看，哪个是让你吃饱的第三个馒头？”

杨如果压抑住所有的委屈，随便指了一个。丁九拿起那个馒头说：“你直接吃这个馒头能吃饱吗？”

杨如果摇头。丁九点头：“你已提前知目标和结果，为什么仍然无法获得饱的感觉？”

“今天起，你身处的世界不再只有长宽高和时间。你可以这样去理解——箕斗、幽泽还有归鸟驿并不是一座建在地面的房子，它建是一间建在知觉上的房子，你不走完前面的路，就无法直接感受到它。”

“而你得到的每一组地址，都是通过十二重天术算出的。这些地址为你指出了另两个馒头的位置，和怎么吃到。”

杨如果觉得心里清脆的响了一声。丁九看着呆立的杨如果，挥手道：“没关系，知道你听不懂。”

那天之后，世界在杨如果眼里，渐渐变得绚烂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