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突然被噩梦惊醒,死命的捂着脖子大口喘气,樱儿慌忙过来查看,看到自家小姐的样子赶紧说道:“小姐,樱儿斗胆,您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老爷夫人和大小姐都来看过了,您就别再闹这一出了,奴婢真的担心哪一天您失了分寸伤了自个儿的身子。您就非显王殿下不可吗?您别嫌奴婢多嘴,这么多年您一直和大小姐置气,大小姐一直让着,老爷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婚配大事,小姐您还是多想想,小姐……”看着自家二小姐的失魂落魄的样子,樱儿也不忍心再开口了。又扶她躺下,并掖好被角,起身出去了。樱儿没有看到此刻她家小姐盯着自己的原本失魂的双眸里已经噙满泪水。躺在床上的陈清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当初落水设计显王的那个时候,昨天自己头昏脑涨,幸好本能让她避开了显王的搭救,那么自己这一生就可以避开他了吧,丞相府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应该就不会被捏在他的手里了吧。“那我上辈子的仇应该找谁来报……”。陈清闭眼,心底一片茫然,旋即她掀开被子跳到地上,大喝一声:“管他呢,我要好好振作起来!”
。不幸的是,她躺了太久,又一下子跳起来,瞬间感觉到眼前发黑,腿一软向后栽去,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樱儿马上赶过来扶住了她,着急道:“小姐,您身体还好吗?躺了那么久不能着急一下子起来的,已经快晌午了,老夫人、夫人那里也不用咱们去请安。”
听着樱儿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陈清并没有像前世一样不耐烦,反而觉得久违了。头晕劲儿过去之后,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樱儿,你怎么动作那么快,我记得我刚刚起来的时候,你好像在前院和桃儿、杏儿说话,怎么一下子就赶过来扶住我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樱儿的唠叨,她噤了声,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说:“小姐,您知道的,樱儿自小无父无母,老家发了洪水,奴婢跟着逃荒难民的一路过来,为了保命,身子骨自然锻炼的利落些,幸好逃到了都城,遇见二小姐,才有了一个好归处。”
陈清觉得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想到前世自己死前显王曾讶异过樱儿有身手,那应该不是樱儿说的逃荒路上的历练这样简单,可到底怎么回事呢,陈清想不出所以然来,又想到前世樱儿是为自己挡了一剑而枉死的,所以对她的隐瞒也没有觉得如临大敌,想来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就像自己现在的秘密就是重生了,此等秘密不可对任何人表露。此生决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了。而此刻她有太多事情需要梳理,有太多关系需要修复。虽然已经临近正午,陈清还是在樱儿的搀扶下来到肃园请安,肃园里住着的是陈清的祖母萧氏,萧氏的父亲曾是开国元勋镇国公萧老太公,为先帝打下了江山,萧氏作为将门虎女做事雷厉风行,也从不喜蝇营狗苟之事,故而萧氏一直不喜欢陈清,她喜欢的是正室楚容诞下的三个孩子,长子陈止洲,长女陈鸢,次子陈止澜。萧氏不喜欢陈清,在以前的陈清看来是因为嫡庶有别犹如天堑,可现在看来,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自己在相府的日子就不会如此舒心。既然老天让自己重活一次,那就不要浪费了自己多活过的五年经历,一点点扭转自己的形象才是正经事。“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萧氏身边的常嬷嬷看到从门口走入的主仆二人,不急不缓的近前通报。此时屋内一大家子女眷正围在圆桌上热热闹闹的准备用午宴。只见餐桌主位坐着陈清的祖母萧氏,紧挨着萧氏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嫡母楚氏和陈清的嫡姐陈鸢,餐桌对面坐着陈清的生母云舒云姨娘,大大的餐桌显出两拨人间的格格不入。丞相府女眷本就不多,陈清的父亲陈引裴仅有一妻一妾,所以家中规矩不多,妻妾、嫡庶均可同桌同食。陈清看着这个画面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常嬷嬷命人多备了份碗筷说道:“二小姐身体好些了吗?最近天气凉,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爽利,今儿就没有去前厅备膳,而是直接邀大家来肃园用膳,想来您昨天刚刚落水,怕再过来感了风寒,就没有告诉您。”
“不是告诉你那丫头不用特地过来请安吗?”
萧氏问道,面上不喜不怒,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陈清见此情景忙道:“清儿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说罢又向陈鸢、云氏恭敬俯首,算是请安。然后道:“祖母,清儿身体无碍,就是昨日刚好在湖边想摘个莲蓬,不料水边湿滑落入水中,还惊动了旁人,幸而没有酿成大祸,如今孙儿没事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萧氏打量了面前低头俯首的少女没有多说什么,只叫陈清落座,这一顿饭大家吃得相安无事,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疑惑。吃过饭后,大家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常嬷嬷看着陈清离开的背影对萧氏说道:“老夫人,您看这二小姐如今唱的是哪一出?昨天的落水一事分明是她自己安排的,奴婢还见樱儿专程去前厅叫显王过去花园,怎么今天看她的样子,倒不似从前一般莽撞肤浅。”
“谁知道,没准湖水泡坏了脑子!”
萧氏回道,这话听起来像是埋怨,常嬷嬷却在里面听出了罕见的赞许。这边陈清刚刚走出肃园,赶紧上前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陈鸢母女:“母亲、姐姐,请留步。”
陈鸢和楚氏站定回头看着她,那神情分明是【又来了,这次看你耍什么花样。】陈清脸上仿佛能看到黑线和一大滴汗珠,她上前一步说道:“母亲,姐姐,从前是我不懂事,见不得姐姐好,总想踩她一脚心里才舒坦,昨天被冰凉的湖水洗了脑子,现如今算是清醒了,我在家中再怎么闹也是家事,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没有为难过我,如今我长大了,如果在外面闯了祸那谁也不能保下我,更甚者还会累及相府,以后我定不会做傻事了,请母亲姐姐安心。”
说完她拉着樱儿加速向丝竹苑跑去,仿佛席间说“谨言慎行”的另有其人。苍天啊,此时她的话真的出自于肺腑,比真金还要真。当然也是看到了长姐陈鸢在看到自己叫住了她们时下意识脚下已经做出了防备动作,准备随时出招了。她赶紧慷慨陈词,不管她们信不信,这番告白一定要早点说出来,趁着自己没有坏事做尽之时,陈清心虚的想着。陈清记得自己一直不忿庶出身份,和生母也走动的很少,还怪过云氏为何不在父亲身边吹枕头风能让自己嫁个高门,自陈清有记忆时起就觉得云氏和父亲之间关系淡淡的,不似其他大户人家的样子。反倒是嫡母和父亲的关系更像是恩爱夫妻,陈清很疑惑。既然父亲和母亲这般恩爱,那为何又纳了生母云氏,生下自己呢?大人的事,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只知道生母一直住在祠堂内,几乎从不出来人前走动,她每日都在祠堂礼佛抄经,活的像个居士。云氏的性子也是十分冷淡,她几乎从不来丝竹苑看自己,不管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就连这次落水,也只有嫡母和嫡姐过来看自己。陈清心里对云氏一直有个疙瘩,就使得自己更想闯祸,她想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的生母看看自己。她想知道自己如果闯祸了,云氏会不会护着自己。因为这个可笑的想法,她小时候在餐桌下偷偷踢坐在身旁的陈鸢,但因为陈鸢自小跟在祖母身边,也算半个练家子,有点功夫在身上,所以拳脚身手上从来讨不到便宜。她就偷偷撕了陈鸢第二天要交的功课,陈鸢每次都要抓到她揍一顿然后再唉声叹气重写一遍。但是不论陈清有多讨厌陈鸢,有一点她也十分佩服,那就是陈鸢从不告状,面对陈清莫名其妙的针对时总能自己化解,从没有向长辈们告状,这样的性子又让小家子气的陈清佩服的同时更加恼火,觉得自己更加不堪,总想寻一个法子彻底惹恼陈鸢,陈清想把她也拉到自己所处的泥潭中,就是这样不堪的念头,让她一步步走错,坏事也越来越出格,一点点溺毙在泥潭中,而她的姐姐,依然是那个站在云端俯视自己的风光霁月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