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听闻陈清略显苦涩的问话,贺渲之无言以对。他想要上前拉住陈清,规矩礼法却又让他无法动弹半分。陈清叹了口气道:“贺先生不是要给我换伤药吗?”
说罢径直走上台阶来到阁楼的一处几案边坐下,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拆着右手的纱布。陈清的动作很轻,那拆着纱布的动作里没有一丝发泄的情绪,仿佛刚刚得到的回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似她很久以前就接受过对方的抛弃。这种感觉痛苦又熟悉,可她的心痛又没有任何来由,越是不明所以越是抓不到宣泄的着力点,她连自己为何心痛都无从知晓,又有何理由埋怨对方呢。手上艰难的拆掉纱布,她自嘲的勾起唇角【陈清啊陈清,重活一世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你莫不是要走自己的老路?上一世是儿戏般将自己交付于显王傅珏川,这一世又要将自己的真心没来由的交付给这个一身秘密的人吗?何必要如此作践自己。】陈清微微摇头清除心中杂念,然后将右手摊开掌心朝上对贺渲之道:“先生,麻烦了。”
那道伤痕很深,可陈清却感受不到疼痛,她反而希望伤口更疼些能让自己的心暂时麻木。她知道只有另一种明确的痛苦才能缓解此刻无端的痛苦。贺渲之缓缓踱到陈清身边坐下,此刻他眼底的愧疚与心疼浓得化不开,连眸子都染上了一层寒霜。他沉默的给陈清换着伤药,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可陈清还是从他克制的动作下感受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全然通过指尖的颤抖宣泄出来,陈清微微闭眼,只能当做没有看见。“贺先生,你可知月余前我在府中花园落了水,当初本想借机攀附显王。我不知你心中顾虑何事,亦不知你要图的大业为何。只庆幸自己未曾想起你是何人,就权当昨夜救我于危难中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义士吧。你的救命之恩陈清无以为报,但先生的秘密我愿为你保守。陈清斗胆,你我之间的恩报相抵,之前对先生的挽留也请不要介怀,昨夜水中你我的行为我深知此乃权宜之计,我亦不会纠缠。”
说罢,陈清收回已经重新包扎好的手站起身向贺渲之深施一礼便告退了。自始至终,贺渲之未发一言,陈清离开后他紧紧握着手中药瓶欲向几案砸去,忽又止住动作缓缓将药瓶放在案上,双手死死攥紧。为了控制住自己的不甘和痛苦,贺渲之拼命隐忍至面色苍白。“阿清,你终究是我的奢望。此间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明知不可为还是无法对你藏起心意,既招惹了你又不得不放开你,可我只愿你平安活着。”
贺渲之颓然松手,全无平日里的端方清明。此刻陈清心绪十分复杂,最初的心痛过后她很快就陷入到了自作多情的羞愤中,并把自己的唐突的示好归因为被贺渲之好看的面容蛊惑了。这样想着,陈清渐渐感觉好受些。毕竟此时想这些事还太遥远,眼下自己已经想起来昨夜遇险的经过,此时除了儿女情长,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量,陈清强迫自己收回了心。回到丝竹苑陈清唤来樱儿道:“樱儿,我知你是忠心的,也知道了一些你和贺先生的关系。”
“小姐,我……”樱儿已经换上了抱拳礼,也收敛起平时活泼娇憨的样子。陈清打断她:“你无需解释,这些对我已经并不重要。现下有更紧要的事需要筹谋,我已想起昨夜被掳的经过,刺客是显王贴身侍卫王乙,轻功了得可一苇以航,来去无痕,你未曾察觉也情有可原。昨夜他失手又被我伤了腿脚,暂时应该不会再来犯我,可保不齐显王不会派其他高手来,你我需多加防备。他身边另一名侍卫张甲,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不可掉以轻心。只你我二人之时,你不必隐藏自己的身手。今后你可教我些自保的功夫,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他们并不知晓自己身份暴露,我们随机应变就好。”
陈清看着窗外的细竹心里悠悠叹道【但愿永远用不上】。樱儿看着才短短一天,自家小姐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心里也很是心疼,看着陈清仿佛历经沧桑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和主子的身份应该已经被小姐知晓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失魂落魄的陈清,在听闻陈清的部署之后,她暗暗决定,一定要护着二小姐周全,绝不让她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