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虚白本以为身负奇术，并已表明心迹，又肯无偿出手相助，料想鬼叔他们断无不允之理，所以众人把其拒之门外，他也不以为意，认为是对自己的考验。可在屋外悲歌完毕，见三人在里面默不作声，门也未见开启，不由有些出乎意料。别无他法，只得在门外坐下等待。“鬼叔，此人不走我们也不走吗？时间紧迫，岂能容他胡搅蛮缠，不如我出去把他打发了。”

熊宇豪有些生气。“熊大你别着急，我看此人好似并无恶意，要不干脆就让他加入。反正此人武功不弱，或许是个好帮手也说不定。”

小苏并不赞同，同时望向鬼叔，等待他拿主意。鬼叔没有回应，只是抬手将门打开，朝外面说了句“进来说话。”

话音未落，潘虚白已从地上一跃而起，闪身进屋，面向三人双手抱拳道：“愿聆教诲。”

鬼叔也不回礼，冷冷说道：“阁下既然已经知悉我们此行目的，仍这样囿于礼数、迂腐不堪、食古不化，一路上引人侧目，恐怕还到不得兽族主城，就惹上一身麻烦，我们岂敢让阁下加入。”

潘虚白闻言一脸惶恐，连连说道：“鬼叔教训得是，在下即刻便改。只盼能容我一同前往。”

鬼叔让虚白坐下，问道：“既然你想加入，那你的来历能先给我们讲讲吗？”

潘虚白咳嗽一声，轻轻嗓子：“这可说来话长了。你们知道祥兴二年发生的事吗？唉，也就是景炎三年的崖山海战，当时元军来袭，趁着涨潮，攻入我们由船只围成的中军水寨，陆丞相见无力回天，背负少帝投海殉国。军民们遥见圣上从容赴死也不愿受辱，当即纷纷追随，宁死不降。我是陆丞相的书办，自然也是蹈海成仁。”

“胡说八道。”

还未等潘虚白把话说完，熊宇豪已将他打断：“这个空间形成于1566年之后，你既淹死于崖山海战，那是1279年左右，怎么可能在两百多年以后进入这里？”

“唉。我蹈海后并未立死，被元军捞起，押到张弘范帅舰之上。”

潘虚白忽然变得有些激动：“那汉奸见我所著服饰，知我是宫中侍从，向我追问皇上及传国玉玺下落。我当时抱定以死殉国之念，不发一言，随即被囚禁起来。后来张弘范将我等一众不愿投敌的侍从押送回大都，交与忽必烈处置。噩梦就此开始。”

“大不了一死，何来噩梦之说？”

熊大不屑地撇嘴道。“若能以死解脱，那可真是一场幸事了。你可知当时忽必烈手下有一名宠臣，名叫杨琏真迦的。”

“恶僧杨琏真迦？”

小苏在一旁插话道：“据说此人遍掘江南诸陵，发丘盗墓，还把宋理宗的头颅截为酒器，以白塔镇压帝王将相骸骨，断了宋朝国运。真是令人发指，天理不容。”

潘虚白长叹一声：“当年忽必烈将我等一众俘虏赏赐给蒙古番僧为奴，发往各处寺庙。元人视我等如草芥，我等自然也视其为寇仇。大家皆不堪受辱，时时反抗。”

“你如此啰嗦，赶快讲讲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熊宇豪已经听得很不耐烦。“好，既如此我便长话短说。”

潘虚白加快了语速：“杨琏真迦是八思巴的弟子，可惜此人德行不及其师尊万一。当时他任释教都总管，执掌佛教事务，为了立威，竟然从我等众人中挑出一百零八人，当场屠戮，并将众人的眉心骨做成数珠，我自然也在其列，未能幸免。”

“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是听你诉苦的。”

熊大又开始催促。鬼叔及小苏听闻这场惨事，心有戚戚，喝止住熊宇豪，让潘虚白继续讲述。“杨琏真迦将我等灵魂封印于数珠之中，闲时拿出取乐。他会一种法咒，念动时我们只觉如同火烧冰冻、刀砍针刺般的痛苦，仿佛力气全部被他抽干，要修养数日才能复原。可他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如此循环往复折磨我们。”

小苏怒道：“此人如此丧尽天良，难道就没有人阻止他吗？”

“其间他的师尊八思巴和师兄胆巴曾劝诫过，可他仍我行我素，丝毫不知悔改，这样过了十多年。直至桑哥被杀，他才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

“桑哥是忽必烈的宰相，可因何被杀我却不知？此事我还从未问及，你说来听听。”

熊宇豪虽对潘虚白身世不感兴趣，可对此类稗官野史还是很好奇的。“不错，桑哥是忽必烈的右丞相，也是胆巴的弟子、杨琏真迦的师侄。此人很是矛盾，既提出了很多维护帝王权威、触犯贵族利益的举措；又贪赃枉法，收受各级官员的贿赂。他很受忽必烈信任，却生性吝啬。有一次，忽必烈向桑哥要几颗珍珠，他回答说没有。这时旁边的木八刺沙却开口道：“我亲眼所见右丞相家中珍珠宝物数不胜数，只要您把他留住，我立刻去他家里取来。”

忽必烈同意了。不多时，木八刺沙果然从桑哥家里取来两个箱子。打开一看，都是鸽蛋大小的珍珠和贵重物品。忽必烈非常生气，说：你有这么多珍珠，我向你要两三颗你却不给。也不给桑哥机会辩解，直接将其下狱，不久诏令诛杀并收其党羽。杨琏真迦因与其过从甚密，也被牵连罢官。”

“然后呢？你的灵魂便从数珠里逃脱出来。过了数百年，辗转来到这里？”

“不是，杨琏真迦被罢官后，惧怕忽必烈再次追究，于是假死避祸，四处游历。这狗贼身负藏传秘术，老而不死，竟经历元明两代不死。到了万历年间，此贼已衰老不堪，不知从何处打探到此处所在。他听闻这里能量丰沛，运用得当能返老还童，便通过献祭灵魂的方式，进入此处。”

“哦，这异世界竟能由他随意进入？”

鬼叔讶异道。“狗贼在数百年间收集了很多藏区高僧的灵骨、法器，聚在一起，选好时机催动法阵，异空间的连接通道撕裂出一条裂隙，虽仅仅维持了数秒，但已足够他进入。狗贼进入后，见身上的顶珠、法器全部黯然失色，已然耗尽了能量。随即如弃敝屣，将我们抛在地上。自己匆匆离去。”

“那你是如何复生的？”

“当时我的灵魂虚弱不堪，又被骨珠束缚，下一刻便会飞灰湮灭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异空间充沛的灵气救了我，我挺了过来。几天后，我挣脱了这关押我数百年的囹圄。冥冥中有人指引着我到达了灵魂祭坛，再后来，我便在异世界里重生。”

说罢，潘虚白从怀着掏出一块圆润的白色珠子：“这就是我的顶珠，由我自己的眉心骨打磨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