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楚王的郡主？”

陈毛看着坐在木榻上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饶是他以前逛遍了江宁的烟花柳巷，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你别动！”

木榻上的少女看到陈毛靠近，突然轻喝了一声，晶亮澄澈的眼睛瞪得很大，下一个瞬间，她就从自己的嫁衣里摸出了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　　陈毛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同时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却看见这少女并没有起身行刺的打算，反而是把那把匕首横在了自己白皙细长的脖颈上。　　陈毛一时有些傻眼，但他很聪明，马上也就明白了这少女的意思。他仍然把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十分欣赏地看着这少女，笑道：“你这新娘子倒也奇了，随身不带个香囊，带把匕首？你这是不愿嫁给我？”

少女上下打量了陈毛一番，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抚平的悲伤，她咬了咬嘴唇，道：“不，我愿意嫁给你。”

陈毛此时倒真相信她是楚王的郡主了，因为有些东西是装不来的，不仅仅是这少女说话并没有用什么谦辞，而且她看他的眼神，不是那种久在上位者，装不出来那种居高临下的视线。而且，她很镇静，看得出来，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同样需要足够的见识和修养。　　而陈毛也很清楚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虽然只是个官二代，过去还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不过这时候的官二代也是从小都要接受文章武艺的教育，他读过很多书，他的脑子很够用，而且他的武艺还不差。他这时候可以很容易地趁这少女说话分心夺下她的匕首，顺势把她扑倒在榻上，撕碎她的衣裳，行那云雨之事。　　她根本就反抗不了，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曾经他在秦淮河畔宿柳眠花的时候，那些大家们，那些姑娘们每次服侍他之后，都得修养几天。他也可以把那个精心侍奉他的潘娘子随意送人。　　但这时，他却没有那种扑上去把这少女生吞活剥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就是想听听这少女还会说什么。　　少女看到陈毛后退了两步，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她仍旧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中含泪地问道：“你就是那敏州刺史陈……使君？”

终于，她也意识到直呼其名大概是不礼貌的。　　陈毛犹如欣赏一件精致的瓷器一般看着这少女，心中只觉得十分美妙，笑道：“不错，某就是陈懋，你父王封的敏州刺史，平江军指挥使。你是衡阳郡主？”

“嗯。”

这少女回应了一声，有些气愤地问：“我父王召你领兵救驾，你既然已经到了潭州城外，为何按兵不动？父王已经答应将我许配给你，君无戏言，难道你竟然不信？”

陈毛呵呵一笑，这小娘子大概把他按兵不动的原因归结于楚王马希广没有马上把自己嫁给他，这种事，还真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呢。毕竟作为一位王女，她再怎么有见识，再怎么聪慧，也很难理解对于这世道而言，对于这些手里有兵的一方诸侯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衡阳郡主或许理不清陈毛为什么明明来到了潭州城下却按兵不动的弯弯绕绕，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如今潭州已经势如累卵，父王夜不能寐，水米不进，裴总管说只要把我嫁给你，你便会带兵去救父王，如今我已经来了，便请你也遵守约定，速速救我父王！”

陈毛哈哈一笑，摇头道：“那你先把你的匕首放下。”

衡阳郡主道：“我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是你的人了。但如果你不去救我父王，我便血溅三尺，也绝不委身于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稍微放松的情绪又绷紧了许多，那搁在她脖颈上的匕首甚至割破了她的些许皮肤，这个时候陈毛要是用强的话，不用怀疑，她绝对可以让自己的鲜血涂满他的一身。　　陈毛倒没有想到这小娘子看起来如此美艳动人，如此养尊处优，却又如此刚烈，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不但宁愿委身于人，更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但是她还有下注的资本吗？就算她死在这里，又与自己何干？虽然这绝美的脸蛋变成死灰色，鲜血涂满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会很可惜，那又怎样？江山美人，没有江山的人，哪有资格奢谈美人？　　衡阳郡主不知道陈毛在想什么，但是她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她来之前，就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宫中那种大难临头的气氛，她看到宫中那些和她的母亲争宠的妃嫔没头苍蝇一样慌乱，看到那些小太监和宫女偷了值钱的东西悄悄从墙根下的狗洞钻出去，也看到她的父王熬红了双眼，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歇斯底里地发作……千古艰难惟一死，现在什么都看开了，反而就没那么恐惧了。　　她的胸口起伏得有些剧烈，她手中的匕首依然没有离开她的脖颈，看着一言不发的陈毛，她依然什么明白了。什么郡主，什么掌上明珠，大难来临，一切都只是虚幻。　　突然，这绝美的少女嫣然一笑，对着陈毛道：“我明白了，将军既然无意去救我父王，那我与将军也没有这夫妻缘份，我死后……”她本来想拜托陈毛在她死后好好收殓一下她的尸体，不要让野狗糟蹋了，不过死都死了，就算她的尸体被野狗啃噬，哪又怎么样呢？　　或许是她这绝望中的一笑太美了吧，陈毛突然一动，手腕快如闪电的，就从衡阳郡主手中夺下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因为他直接上手抓着刀刃往外拉，当他躲过匕首之时，那锋刃已经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手心大滴大滴地流淌了下来。　　衡阳郡主心中一片冰凉，到最后，连死也死不了吗？　　“来人！”

陈毛却没有如衡阳郡主想的那样扑上来侮辱她，反而是转过了身，就在他的大帐中低声喝道：“传我军令，两更造饭，三更拔营，全军发兵！”

说完，他回头看了衡阳郡主一眼，继续道：“兵发菖蒲！”

养在深宫的衡阳郡主，自然不知道菖蒲在哪里，但接到军令的大将，却知道，菖蒲乃是潭州城北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那里是朗州方面的马希萼军来时必经之地，也是马希萼军的屯粮之地。　　包括张大在内，陈毛的核心将领，和他结拜为兄弟的十大将，对于他这道军令都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异议。　　就像陈毛的心腹张大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并不在意陈毛究竟站在哪一边，更不在意谁才是楚国的正统，只要有军令，告诉他们往哪儿打就行了。　　那么，陈毛真的是因为那凄艳的红颜一笑，突然改变了自己之前的决定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