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哽咽里好似都带着血腥味。就这样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门外男人的耳边。空气安静到针落可闻。女人压抑卑微的哭诉声,化作了淬毒的重锤,猛然之间一下一下的砸到霍胤然的心里。一瞬间,他幽暗沉静的瞳孔里仿佛汇聚了千言万语的情绪。她失去记忆了。她却还是很想要见他。她只是……想要见他,见到他……仅此而已。可他即便是来了,但是他不能承认自己认识她,绝对不可以!外面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她根本就不可以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十几年前不可以,现在依旧不可以。但是霍胤然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他知道生命里有这样一缕温暖的光等待着自己,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次舍弃她的。可她会难过的吧?难过……也好。总比叫人看出了破绽,让她陷于危险之中。当他要伸手推开门时,空气里又传来了沈凝的哭声。“景小姐,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命不久矣,我也不能做什么。我就是……想在死之前找回自己的记忆,想亲口问问他……”“他是不是认识我,我们……”她泪眼朦胧,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嗓子眼被尖锐的石头戳穿,难以呼吸。我们是不是有着很深的牵连呢?这种牵连,让我一看到他就会停止心跳,像是等了他很多很多年。景心慈的眼神跟复杂了,她赶忙按住:“你别乱动。”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糊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并不认识你。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了解他的一切。你一定是认错人了,不要再这样糊涂行事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忘记了不好吗?为什么一定就要想起来?”
景心慈的否认让她呼吸急促,声音哆嗦,怎么都平静不了心情。“我可以……亲眼见他吗?”
言下之意,她就是要亲口问一句,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了。连枕边人都可以算计她,欺骗她,更何况其他人呢?景心慈抿唇,目光冷了几分,“他身体——”话到此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来,与此同时,男人冷淡如水的声线响彻在卧室里。“不知道这位沈小姐找我什么事?你的案子我已经结了。”
霍胤然故意大开着门,让外面那些尾巴看得清清楚楚房间里的情形。他已经做足了准备,那就不会让自己露馅。一点都不会。卧室里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显得很是沉凝。沈凝宛如被点穴了一般,定格在那里。她过了好一会,才机械的转过头,眼泪就那么冲出了眼眶。泪水模糊了视线,很快又变得清楚。她看到白炽灯下男人清隽俊朗的面容,狭长的眼微眯着,和他对视这一刻。她的灵魂也如同受到了重击,再也没有能扼制住喉咙里的呜咽声。她望着他,隔着这冰冷的灯光,沉默的空气。两人的视线对撞着,漫长的对望着。时间也在此刻停滞不前,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他身后的那些人和景象都开始模糊,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只有他的眉眼,五官,沉静却疏离的神情,无比清晰的放大在她的瞳孔里。至此。男人清绝俊美的面容,和那日雪中的侧脸重叠在一起。那些熟悉感,那些委屈和惶恐,在见到这张魂牵梦萦的脸那一刻,疯狂地,劈头盖脸地朝她湮没。沈凝紧咬牙关,眼睛血红,“你是……霍九吗?”
她很小心,很小心地问。分明此刻还算平静,但却给人一种,她即将要碎掉的感觉。雅白的灯光直射而下,在他的脸上镀上柔软的暖色,他双眸里神色疏离淡漠。“沈小姐记性不太好,我不是霍九,我是霍胤然。”
他公式化的语气说,“曾经我去过蓉城帮你打过离婚官司。”
“我以前是你的律师,现在案子结束了,沈小姐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
他条理分明,但也是这样不夹杂私人感情的解释,让沈凝眼眶憋得通红,一盆冷水浇下来,冷到了心里去。只是雇佣的关系。他们是认识的。但不是她想象里的那种感觉,只是……律师。就是这样。“你曾经帮我打过官司……就……是这样吗?”
她心脏好似要和身体剥离了,痛得厉害,苍白的脸上渗出冷汗。霍胤然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里沉淀了风雨。“沈小姐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的希冀都狠狠地捏碎。沈凝张了张口,冷空气侵袭而入,她忽然就透不过气。“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死心的望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深沉的瞳孔里发现更多的东西。可她一无所获。他的目光是淡漠而疏离的。霍胤然缓缓地道,“沈小姐你失去记忆了,你忘记了很多东西,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这边已经联系了薄先生,他一会就要霍宅接你了。”
“你们夫妻已经重归于好,离婚官司也不需要再打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脸上看不出来情绪波动,只有那种入骨的漠然和平淡,好像真的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曾经的顾客。景心慈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理智。“你……”沈凝瞬间就慌了,急忙跑下床,却被自己的步伐绊倒。她差点跌在了他的轮椅面前,狼狈的攫住他的裤脚。她眼里铺开的是无边无际的疼痛和惊恐,“你不要联系他……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她心凉得彻底,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求求你!”
“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她说着,眼眶中也落下了泪水,整个人都像是奄奄一息,摇摇欲坠。“他是你丈夫。”
他言简意赅,声音冷静到近乎冷酷。沈凝满眼都是泪,无力地垂下眼,声音轻得低不可闻。“他不是。”
“就算他是我的丈夫,可我不记得他,我要去找霍九。”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找到霍九的。他……一定也在等我去找他,我不会回去了。”
霎那间。霍胤然脸上的情绪几乎被撕裂,有种被冻结住的感觉。胸口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痛感。霍九。别说了。你别说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呢?只有待在薄景深的身边,你才是安全的。小结巴。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