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城:“爸爸被调查前,公司正在接触一个项目,那个项目出了问题,有人挪用一批不明来历的黑金,被撞死的工作者最早接受举报,知道是谁背后搞鬼,于是被人除掉了,至于那个货车司机,就是买凶杀人,有人给他钱,他替人消灾,面具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也就只有你会信。”
闻茵:“爸爸不是因为税务问题被调查的么?”
闻城:“他们想找个人背锅,直接曝光反响太大,税务问题是他们做的障眼法。这些事,沈修宴告诉过你么。”
闻茵:“没有,所以爸爸被关在商署,不是沈修宴做的?”
闻城:“……当时情况很复杂,但爸爸一开始进商署,不是他做的,爸爸被关那么久,却有他的原因。他毕竟不是自己人,对你也说了很多谎话,不要再被他骗了茵茵。”
闻茵:“那大哥呢?你知道这么多东西,为什么看着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调查?”
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才知道,沈修宴居然把你也拽了进来,背后牵扯太多,我不想你被卷进去。茵茵,停手吧,也不要再相信沈修宴,等找到机会,我一定把你接出来,这段时间你安安分分,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这一点,我只要求你做到这一点。”
闻茵:“……”他看过去,语气无形的逼迫:“你听到了吗,茵茵?”
她目光茫然地游离,最后无焦距地落到膝盖。闻茵:“从小我就被你们无条件的保护着,我已经二十四了,你们却还把我当做小孩,等我三十四,四十四,五十四,老到走不动路,你们不再把我当小孩了,那时再放手我去查爸爸的死因,还来得及吗?”
闻城眉心蹙到一起:“你在我们眼里就是孩子。”
她抬起头,极为认真:“别再管我了,我现在没什么可失去的,就像你嘱咐我的一样,照顾好自己,保证你的安全,剩下的,别再阻碍我了。”
她要起身,闻城想起来抓住他,碎裂的胯骨发出剧烈的疼痛,他身体一僵,只能伸出手:“你还怀着孩子,要做什么?!”
她低下头:“……孩子是无辜的。”
闻城:“是啊,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怎么样,别去以身犯险听到没有,别再调查什么面具!过好你自己的生活!等我有能力带你出国,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出去,沈修宴的手没那么长,我们重新过安生日子!”
这话,她仿佛在哪听过,一个慈祥的粗犷声音犹在耳畔响起,无限徘徊。——别去管这些事,告诉闻城闻泰,找机会带家人出国,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她见到爸爸最后一面,他也这样说。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及时否认了自己骇人的想法,以为只是多想。真的是巧合吗?还是爸爸已经预见了他的死亡,在嘱托他们。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危险,想的却是孩子们。闻城:“……你怎么了。”
她眼睛像进了沙子,忽然抵不住泪水。她无助地耸肩膀,压抑哭声,摇摇头,可人想哭的时候,嗓音藏不住。她擦擦眼泪,语不成句:“没什么,哥,我想爸爸了……”闻城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言。她背对着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哭,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每次哭,爸爸都会把她抱起来:“茵茵想要什么呀,爸爸给你买,买芭比娃娃好不好?不哭不哭,都哭成小花猫啦。”
他渐渐长了褶皱的脸,不算多好看,没清理的胡茬总是扎人,扎的她忘了哭,一边推开他的脸一边嫌弃地控诉:“爸爸的胡子扎人!!”
爸爸哈哈大笑,他爽朗的笑声透过时间的缝隙,从年华的隧道一路飞跃到耳边。她推开病房的门,在门口蹲下,抱住膝盖痛哭。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停到脚边,沈修宴站在她身旁,靠着雪白的墙壁,两手插兜,微微仰首,听她浅浅的啜泣。闻茵知道他来了,无助地哭着,她哭了多久,他就在旁边陪伴多久。默不作声。任来往的路人眼神犀利,投来好奇的目光。啜泣声渐渐停止,她埋着小脸。闻茵:“你想过爸爸吗?”
沈修宴转头,她的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听着让人心疼。沈修宴:“以前有,很小的时候。”
闻茵:“想他的时候怎么办?”
沈修宴:“忘记了。”
闻茵:“怎么会忘呢。”
他全身重量倚着后方,眯起眼睛努力回忆,语气难得茫然:“因为……那时太小了,可能就三四岁,我不记得。”
她错愕的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那么早就……”他看了闻茵一眼,神情一如往常平淡,提及父亲的话题,并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没死,他就是跑出去了,说是去城里打工,然后在那边安了家,连续好几年不回来,也联系不上,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她怔怔地望向他,他刀削般锋利的下颌,即便是从下向上的死亡角度,依旧能看出棱角。沈修宴:“想他,就是听到同村的人喊爸爸,我就好奇他是什么样。”
闻茵:“那不算想念。”
沈修宴:“那我的人生,没有和你相同的经历,唯一让我感受到父爱的人就是闻总,我想过如果我也有个像他一样的父亲就好了。”
她大为震撼。他转过头来,认真且深情的凝视她。沈修宴:“抱歉,不能分担你的痛苦。”
他的脸,写了脱离人间的凉薄,好像这世上任何事情他都无法共情,也无法体会,可她莫名感受到一种无边的悲伤,这种悲伤很寡淡,不会用任何形式表达出来,他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她眼眶却湿润了。闻茵:“你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沈修宴:“一部分是,是陌生人,是晚辈,是养大的孩子,也是得力的部下。”
和她不一样。她在闻天逸心里,永远都是最疼爱的宝贝。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如果他不说,她永远都不知道沈修宴也曾有过渴望,渴望拥有一个独属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