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席天有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情感——同情。昨天,他不好过。昨天,席天也不会比他好过到哪里去。甚至,席天还不如他。他至少还有机会陪着妈妈一起战胜病魔,但席天,却只能对着一张冰冷的照片,诉说他无尽的思念。瞧瞧席天这样子,眼圈发黑,眼眶猩红,应该是一夜未眠吧。人前光鲜矜贵无所不能的席总,人后却是如此凄凉的光景。有些遗憾,不管他多有天分多么努力也弥补不了,想想真是令人唏嘘感慨。席天却没跟丁皓影过多的视线纠缠,短暂的眼神交汇,看到他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敌意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戚雯雯。看到戚雯雯下车,他也跟着推开车门。左脚落地的动作却顿了一下。脚麻。戚雯雯跳下车,把头盔摘下来递给丁皓影,“阿姨那边,等切片的化验结果出来后,我再过去跟马医生一起商定后面的治疗方案,这期间,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丁皓影接过头盔,脸上是一种“大恩不言谢”的深沉表情,“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戚雯雯把被晨风吹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叮嘱了句,“快回去吧,阿姨还等着你照顾。”
丁皓影嗯了声,启动摩托车,潇洒地转了个圈,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他能在后视镜里看到戚雯雯的身影,高高的,瘦瘦的,看着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食人间疾苦的样子,可她这个千金大小姐,却颠覆了他的想象,在她看似娇滴滴的表面下,藏着着巨大的能量,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丁皓影渐行渐远,戚雯雯的身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但她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晰。戚雯雯目送丁皓影转过弯,便径直朝门口走去,仿若没有看见席天。席天的眼底,同时闪过绵延的悲凉与痛楚。他加快脚步冲上去,想要去拉戚雯雯的手。戚雯雯却像触电一般躲开,神色非常冷淡,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警示。仿佛在说:别碰我!席天好似被锐器刺中,心中一痛,“雯雯。。。。。。”
他的声音嘶哑,嗓子火/辣辣的痛,一张口,像是有火在烧。听着他异样的嗓音,戚雯雯才懒洋洋地掀起眼睑再瞥了他一眼。憔悴的脸色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萎靡。他生病了?戚雯雯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真是发烧了。“你不会是在这儿等了一夜吧?”
戚雯雯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多余的感觉。经过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特别是昨晚那台手术,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席天,她不会再有之前的情绪了。询问他的状况,只是出于医生的天职。即便不是他,只是一个路人在她面前病倒,她也是同样的做法。席天的嗓音更加晦涩,每说一个字就像刀子在喉咙上划过一次,“是,我一直在等你。”
以前,都是她等他。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原来等待,是这么煎熬。那天晚上,她等他回家时是怎样的心情?可他迟迟归来,非但没有给她半点温暖,半点宽慰,反而冷漠地质问她,还转身离开,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而再相见,他又在别的女人身边。那个时候,她该多伤心,多难过啊。可他呢,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安排是在保护她,但却没问过她一句,那是她想要的吗?想到这些,席天的心脏就一阵一阵的缩紧,感觉快要窒息。“进来吧。”
戚雯雯用指纹开了门,率先走进去。席天生怕她改变主意,赶紧跟上。走到门边,戚雯雯交代席天,“去三楼等我。”
表情寡淡,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情绪。席天应了声好,看着戚雯雯走进卧室,但他却没有资格跟上去。他眼里流淌着悔恨和落寂,往三楼戚雯雯的治疗室走去。戚雯雯放好东西后,戴上医用手套,坐在席天对面,先给席天量了体温,38。9度;再看了他的喉咙,发炎了;跟着问:“除了发烧和喉咙发炎,还有哪里不舒服?”
完全是医生对病人的口吻。就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跟给普通病人看病一个样儿。她的冷淡让席天更加懊悔不已。他以为,她终于肯让他进屋,这代表他还有机会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没那么简单。她现在对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源于她对医生这份职业的热爱,与他无关。他伤她太深,这一次,她是真的想和他离婚。她掉进湖里,被救起来后,说她同意离婚,他一直不信,他始终认为她是在说气话,可现在,她重提离婚这两个字,他能感觉出来她的认真,认真到他焦心揪心痛心。“头疼,心里难受。”
席天沙哑道。戚雯雯懒得去想他就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所指,表情纹丝不动,从始至终只有医生的冷静和专业,“还有吗?”
“没了。”
“左手。”
她给席天号了脉。左手侯心肝肾。戚雯雯号了寸、关、尺三部,左寸侯心,左关侯肝,左尺侯肾。席天的脉象较浮,肝火旺,还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右手。”
号完左手,戚雯雯又号了席天的右手,同样一并号了寸关尺三部,右寸侯肺,右关侯脾胃,右尺侯命门。从脉象上看,席天的胃很不好。号完脉后,戚雯雯照了照席天的瞳孔,并叫他伸出舌/头,看了看他的舌苔,然后开始对症下药。开药时,戚雯雯问了句:“吃早餐了吗?”
席天幽深的黑瞳里浮漫出一道光,“没有。”
戚雯雯嗯了声,“那就换这味药,这个可以饭前吃。”
席天眼里的光又湮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