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电话那头的李童童并不相信好友的话，叹息一声后，她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证道，“若心，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与你共进退的，即便是赌上我的一切！所以啊，若心，你别怕！”

“童童，你——”甄若心感动不已，正当她还有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尖被一下又一下地连续狠踢了好几下，很显然的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她垂眼扫视一番后又顺着那双踢人的脚往上看去，发现那人是一个面生的老头。“啧，现在的年轻人呐！”

不待甄若心说话，那满眼狰狞之色的老头却恶人先告状，茶里茶气地讥讽道，“年纪轻轻身体健康的，却一点儿眼色劲儿都没有。”

一听这话，甄若心有些恼火，便置气地假装没听到，别过头去继续打电话：“童童，车上太嘈杂了，等回到家里我再打给你。嗯，好，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吧，再见。”

等好友挂断了电话，她便收起手机，正当她要把手机放进随身携带的包包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包包了，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包包落在医院里了，不禁懊恼地“啧”了一声。“诶呀呀，什么人呐？没礼貌！”

那老头态度轻慢地俯视着座位上的甄若心，脚下也没有停止小动作，并含沙射影道，“真是一个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可悲的时代啊，某些个年轻人甚至连尊敬老人这么简单的小事儿都做不到，没素质到这种地步地步，真替他们父母感到羞耻啊！”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甄若心气得满脸涨红，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向那老头，但却没想到对方像是抓到了什么有力把柄一般气焰更甚了。“看看，看看，这眼神是要吃人吗？哎呦喂，真是吓死老头子我喽！”

那老头像是故意在挑战甄若心的底线一样，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着，甚至还拿出手机来以甄若心为背景自拍起视频来了，一边录视频还一边撒娇似的颠倒黑白道：“我一个快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只是站在这里而已，没想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瞪了，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人了！”

甄若心恼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给这喋喋不休的两面人怼回去，但看着老头手里正在录像的手机，想到两天那让她心生寒意的网暴事件，还是硬生生地咬紧了牙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准备妥协。“哼哼！”

那老头见甄若心似乎要让座给自己了，登时满眼春风，立马关上手机，随时准备落座了。可就甄若心起身要离开，而那老头端着架子要坐进那个座位时，一个头带黑色针织帽跟同款围巾的腰弯如弓、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如同一个等待已久的狼一般，来了个突然袭击并成功抢占了座位。这老婆婆虽弓着背，看上去比那抢座的老头年龄还大，可动作却异常地灵敏迅速。“啊呀！”

那老头被吓得喊出了声，定下神后，他见自己辛苦“争取”的座位被别人给占领了，扯着嗓子便咋呼起来，“你干什么你，这是老子的位子！”

“什么？”

那老婆婆伸长耳朵做出一副听不清楚的架势，“哎呦呦，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听不清你说的什么。”

“你个泼妇，少装模作样了，你给我起来，这是我的座位！”

老头咄咄逼人道。“你的座位？”

老婆婆满声疑惑，扭头转脑地仔细观察起屁股下的座椅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呦呦，看来我这眼睛真是不怎么好使了呀，要不然怎么就没在这椅子上看到‘糟老头’这仨字儿呢？”

“你——，你敢骂我？”

老头气得双眼通红，伸手便要拽那老婆婆的头发。那老婆婆敏感地察觉到了那老头的动作，她也不躲，而是慢悠悠地双手捂住左胸口，脸上也一反刚才的的轻松神情变得极为痛苦，嘴里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哎呦，老太婆我这胸口怎么针扎似的疼呢，该不会是心脏病要犯吧？”

“心、心脏病？！”

老头触电了似的老老实实地缩回了手，逃跑似的往车后面的位置挤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自我辩解似的说着，“好男不跟女斗，一个破位子而已，就算老子善心大发让给你了。”

“还、还好吗？”

甄若心见此情状，吓得脸色都白了，右手也伸进兜里，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呼——”那婆婆轻舒了一口气，一改刚才那痛苦的模样，笑眯着眼睛看向甄若心，“年轻人之间流行一句话，叫……叫什么来着？”

食指点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又兴奋地双手一拍，“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叫做‘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我说的对不对啊，小姑娘？”

说话间，她冲着甄若心抛了个媚眼。“嗯？”

甄若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微笑着点头回答说，“嗯，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

“是吧，是吧，我就说我没记错，哈哈。”

那老婆婆爽朗地哈哈一笑，颇为得意地昂起下巴来，“哼，倚老卖老嘛，谁还不会呢！咳，哟嗬，还挺费神。”

“老奶奶，您没事儿吧？”

看着面前老人那哼哈急喘的模样，甄若心满脸担心。“不要紧。”

老婆婆摆摆手，“年龄大了而已。”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侧脸望去，“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老奶奶，您好。”

甄若心恭敬地弯下腰，凑了过去，刚一靠近，她就闻到老婆婆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惊讶地眉头微微一挑。“就是啊，老婆子我想去找我家孙子，地址是这个——”老婆婆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包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打开后递了过去，“你看，你知不知道。”

甄若心接过纸条看了看，发现那地址竟然就在戚瑞谦家所在的小区，忙点头回答：“我去过这里。”

“真的？那太好了。那我等会儿下了这辆车，还应该再坐几路呢？”

“几……路？”

甄若心并不知道具体要坐几路，只好实话实说，“抱歉，我没坐公交车去过。”

“哎呀，那可糟糕了，老太婆我对公交车路线什么的一窍不通，刚才为了坐上这趟车前后问了三个人呢！”

“那……”虽然自己也是个路痴，但总比老人要强些，于是甄若心自告奋勇地说，“要不然等会儿我跟您一起下车，帮您找一下？”

“真的吗？”

老婆婆笑眯起眼睛，“小姑娘，你可真是好心呀！”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两人便一起下了车，甄若心搀扶着老婆婆，一边缓慢向前走着一边聊着天。““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甄，老奶奶。”

“姓甄好呀，真诚真挚，好姓。”

老婆婆絮絮叨叨地夸赞着，又道，“大学毕业了吗？”

“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算是在做电商，呃嗯，就是在网上卖衣服。”

甄若心实在不想跟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太多，但也不愿骗人家，于是便说一半藏一半地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哦，那挺好的。”

老婆婆懂得不少，下一句便说了句，“很多人都在网上开店卖东西。”

“嗯，是啊。”

“那甄——，诶？你刚才说你名字叫甄什么来着？”

甄若心眨巴了一下眼睛，想着自己刚才明明只报了姓，便明白老婆婆是脑筋有些糊涂搞错了，本着不能欺负老年人的心思，她微笑着说：“我叫甄若心，老奶奶。”

“甄，甄什么——”似乎是听不大真切，老婆婆正竖着耳朵高着嗓子重问了一遍，却又尖声大叫了一声，“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了，那尖叫的声音比之前一秒不但柔细了不少还非常铿锵有力，若是只听声音，保准会被误会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嗯？”

甄若心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但只当是老婆婆没听清楚她的话有些不耐烦了，忙微弯下腰凑近一点，又重复了一遍，“老奶奶，我叫甄若心。”

“甄——”老婆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走夜路遇上了鬼似的眼球微微颤动着，她那原本有些耷拉下垂的眼皮以及额头眼角松弛的皮肤，也由于激烈的面部表情变化，而变得像不小心沾到502胶水一样皱得有些僵硬且吓人。甄若心以为老人还没听清楚，就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我叫甄——若——心。”

“甄——若心。”

那老婆婆成功喊出了这名字，却低头不语了，眉头紧锁的像是在想什么高深难解的问题，脚下的步也变得更慢了。甄若心见老人不再搭理自己，也就识相地闭上嘴巴，默默扶着老人往前走去。来到一个公交站牌前，甄若心查看确定了一下公交路线，又因为实在不放心，便陪着老人一起等起了公交车。“哎哟，有些累了。”

老婆婆坐在站牌下的长凳子上，突然说，“我懂一些占卜之道，想不想我给你算算？”

“算命？”

甄若心对算命并不感兴趣，因为她觉得算命不可能适合对一切的细枝末节都处于迷茫之中的自己，真要一一都算起来，恐怕就没空去生活了。“好呀，您算吧。”

即便她不想算命，也不想辜负老婆婆的好意。“先说说年龄……”老婆婆伸出右手，大拇指次序点按其他手指，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通之后，半眯着眼说，“甄若心，今年29岁有吗？”

“嗯？！”

甄若心大吃一惊，“老奶奶，您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年龄诶！”

虽这么说着，但她心里却暗暗苦闷，后悔自己没好好保养。“是、是吧？再看看你老家……”老婆婆又重复了先前的一套动作，“那你老家是M县的吧？”

“诶？！这都能猜出来？”

甄若心吃惊地捂住嘴巴，转念一想，暗暗猜测：‘难道是口音太重被听出来了？哎，看来前段时间的普通话训练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