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裴安接到父亲寄来的信件后,头脑发胀,差些气得昏死过去,吓得一旁的官员候着,生怕这位太子舍人气厥过去。一旁的太子仆沈旋瞧见他气不顺,故而给他递了一杯茶。裴家两兄妹一个叫裴安一个叫裴虞,取自“安不忘虞”之意。两个孩子相差是四五岁左右,故而裴安已经二十又三,裴虞方才十九岁。裴虞其实并非裴邃亲生,是外头捡来的,说起来还是裴安捡的,那时候他四岁,人小心善,回家路上听着似乎是小猫叫,凑近一看却不想是个娃娃,大约未足月,小得可怜,这天也冷,孩子冻得发紫,抱来后当亲妹子养着,没奶水只得喂她马奶或者米糊糊,裴安给她取名“裴虞”。裴邃后来才知道,自己好儿子在外读书期间给他收了个女儿。裴安如今年纪轻轻已经做了太子舍人,虽然太子舍人官职并不高,却有极高的美誉。太子舍人字面意思便是视作太子屋下之人,一般选择德行高尚之人任此职,目的便是以优良品行影响太子,因为官品并不算高,故而也有一些太子舍人会调任“太子洗马”等职务。在裴安的潜移默化下,裴虞知书达理,学识也是有了的,但是裴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建康伴君伴虎,自己的妹子却去了吴郡作死。“裴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家中有事?”
沈旋瞧着裴安整个人似乎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真真是怒发冲冠,他忍住了笑,又给裴安递了一杯茶,却发现先前给的那杯茶已经被裴安给洒了。“……”裴安没说话,室内只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裴安将那封信揉了揉,揉成了一团,之后似乎是有些脾气似的将它放在了蜡烛上,就这么给烧了。沈旋是瞧不懂他这种举动,瞧着他不想说什么,也不问了,瞧着一旁文官怕的很,也将他们逐了出去,毕竟将家信烧掉,说明事情也是不想让人知道的,瞧见的人越少越好。裴安生得俊美,脾性一向温直,深得太子喜爱,难得瞧见他这般生气。沈旋背过了身去整理书卷了,太子一向喜爱诗文,时不时便要整理文卷,如今整理了后头也就轻松些。裴安烧完了家信又坐了一会,瞧见沈旋的背影后有了个想法,而在忙着事情的沈旋并不知道这位好友想着什么,只觉得背部发冷,鼻头有些痒,突然便听见裴安叫了他:“士规贤弟,听闻你是吴兴来的?”
“不错,我乃吴兴沈氏,裴兄为何突然问我这个?”
沈旋点了点头,对裴安突然关心他家族有些好奇。裴安瞧着眼前这个人,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沈旋是不是靠谱的人,但是瞧着沈旋望着他略显单纯的眼眸,心中揣摩很久,还是说出了口:“士规,我家有个弟弟,前不久去了吴郡。”
沈旋年纪并不大,应当是和裴虞差不多的年纪,故而裴安对他莫名是亲近的,他瞧着眼前这个弟弟兴奋起来:“原来裴兄还有个兄弟?裴兄可是让我帮忙照看一下?”
“嗯,我家小弟从未出过门,如今去吴郡是为应陆大人之邀,为五馆夫子,我身边没有吴郡的熟人,唯有你是吴兴的,靠近小弟一些……”裴安低下了头,虽然外头天亮,这间文房却有些昏暗,故而亮着烛,烛光将裴安的脸映得有些枯黄,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自己无力照看自己小弟有着愧疚。这马上便激起了沈旋的善心以及同理心,他也有个弟弟,从小便皮得很,沈旋马上点头答应,说是马上修书一封回家,让家里头人派个孩子去吴郡。睡得深沉的裴虞突然便惊醒了,似乎是预感到了自己兄长的怒气,在梦里兄长揪着她耳朵让她跪了三天三夜,她其实并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被外头学生嬉闹声吵醒的。她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整理自己仪容而是连忙朝着建康方向拜了拜,顺带着口中念念有词,大约是求兄长莫要生气,生气伤肝之类。说了一会儿后站起了身,她其实也不怕兄长来找她麻烦,兄长捡了她,故而小时候严格来说是兄长带大的,两个人关系也亲近些,从小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撒撒娇便也能过去。兄长自从十五岁去了建康便甚少联系了,偶尔回来也只是逢年过节,如今自己来到吴郡,兄长怕是最近才收到家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