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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鹰问医生,“我这病,能开病退证明吗?”
“哈哈!小伙子,在乡下呆不住啦。”
老医生答复他,“有谁不愿意家人团聚呢?我的子女都在乡下,病退有那么容易的话我早就把他们办回城喽。要办病退你先要去做个检查拿到化验单据,你患的这种病可轻可重在农村也算是个常见病,即便你有检查报告也很难说明你丧失了劳动能力。”
发病时在农村,不可能做检查,看来没有人帮忙自己也摸不到路子,龙小鹰只好死了这条心。 出了医院龙小鹰就去看望王辰盛。 走进王辰盛家住的四合院,王辰盛的父亲正在院子里抽水烟筒,看见龙小鹰走进来,高兴地站起来大声喊道,“辰盛!乡下的同伴来看你啦。”
王辰盛的母亲从屋里跑出来,紧紧拉住龙小鹰的手说道,“哎呀!这是多少年没有见面了?都长成大人了,快要认不出来了,快请进屋坐。”
“伯母!您精神很好啊,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变多了。我在听收音机,刚听了《远飞的大雁》,一听到这首歌心里就难过,想起你们在下面受的苦,又帮不上你们。辰盛说在下面天天挨饿,男女生就合在一起吃饭,结果吃超了,到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欠了连队一百多斤粮食,哪辈子才还得完啊?看看我们辰盛都被饿得……饿得……”王辰盛的母亲摇摇头,眼眶也湿润了。“唉——下去的时候像小牛犊一样,看他回来变成什么样子,真叫人伤心那。”
看见她在揩擦泪水,龙小鹰连忙安慰道,“伯母,别难过,他这不是回来了吗。病情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我看这病不会好了。”
“别着急,只要安心休养,他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妈——叫小鹰上来。”
二楼传来王辰盛的声音。
“辰盛!”龙小鹰连忙招呼他道,“别乱动,好好躺着。”
王辰盛的父亲带着龙小鹰向狭窄的木楼梯走去,边爬楼梯边说道,“在下面多亏有你照顾他,我听辰盛说他生病的时候你们连夜把他背到卫生所,森林里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还好他带了一个打火机,要不然那天夜里你们就迷路了。不迷失在大森林里也会掉到悬崖下面去。边疆的原始森林啊,里面豺狼虎豹都有,我们都不知道在下面还会发生这种危险事。如果他病死边疆,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就会内疚一辈子。你在下面怎么样?”
“就是干活累一点,其他的到也习惯了。”
来到王辰盛住的房间,雕阑木窗上表着发黄的棉纸,从破损的窗洞透进几丝光线,照见一个枯瘦的身躯卷缩在床,正在吃力地爬起来。 “别起来!”
龙小鹰赶快上前阻止道,“肺结核不能动。”
“我可以走动的。”
王辰盛喘息着回答,“再不动,将来想动也动不了啦。”
看他更瘦了,龙小鹰担忧的问,“过得还行吧?”
“小楼昨夜又东风,只有我一个人在其中,你说过得怎么样?”
“住上楼房,穿上新衣服,这不挺好的吗。”
“东寺街、西寺巷,茅厕(si)拐拐小楼上,日子过得‘花子滴夺’(像花子一样),你以为好?”
见他说昆明土话,龙小鹰应答道,“已经变成‘街壁虱’(乡下人对城里人的蔑称),有了城市户口我觉得还是挺拽呢嘛。”
“莫‘整板皮’(捉弄人)‘憨包气喘’(笨得要死)尽说些‘散干闷’(令人扫兴)呢话。”
王辰盛告诉他,“回城了,总不能像在下面一样穿得‘巾巾吊吊’(破破烂烂)吧,为了不让前来探望的战友们看不起‘绷面子’(强撑门面)才打扮一番。”
“病好点吗?”
龙小鹰问道。
“没有‘锝锒’(钱)啊,日子过得‘倒廊坷壁’(形容房屋残破)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已经变成‘粪草’(没用的人)了,我这个‘病砣砣’(多病的人)哪个会要?整天‘二晃二晃’(无事可做)心里‘空捞捞’(过得不踏实)的。”“能回到父母身边,我们这些‘灰巴拉粗’(一身灰土)的‘老枞’(老土)做梦都想不到。”
“不‘挨’(跟)你‘七扯八曳’(东拉西扯)乱‘扯朵朵’(周旋)啦。先提醒你,半夜三更睡得正香会突然来查户口,看到是超假不归的知青他才不‘挨’你‘乌鲁摆赖’(听你解说),二话不说就把你从热被子中拎走。”
“我还‘老谱谱’(反应迟钝)地在下面‘支老桩’(长期呆着),没有想到这个城市已经不属于我们的了。”
两人兴致冲冲,一直谈到王辰盛的母亲来问要不要在这儿吃饭?龙小鹰才赶紧起身告辞。这个年头粮食紧张,不能随便留在别人家吃饭。 走下小楼,龙小鹰拿出二十元钱递给王辰盛的母亲。“给他买点吃的补补身子。”
“怎么能要你的钱。”
王辰盛母亲推让着。“这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啊。”
“这也是我们大家的一份心意,一定要收下。”
“谢谢!那我就收下啦。”
王辰盛母亲感概地说,“你们回来都来看望他,知青之间的感情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啊。”
下乡后每天醒来忙的就是出工、收工,这种日子突然停顿下来,龙小鹰感到轻松愉快。每天早起后就去逛街,逐个拜访同伴们的家庭,帮他们报个平安,唯独夏莲的家庭没有去。 无拘无束游离于社会、游离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日子突然结束,一天,龙小鹰收到一封加急电报。 拆开电报一看是夏莲拍来的,上面写着:有急事,速回!这让龙小鹰感到惊讶。 是梁春雪的事还是指导员的事?又或许是夏莲有事? 回家前连队发生了许多事,龙小鹰心里一直惦记着,接到电报归心似箭。 虽然舍不得离开母亲,但必须赶回去,龙小鹰跟母亲说明情况后,马上赶到客运站去买车票。 第二天,天还黑着龙小鹰就去赶车。 排队进了检票口,有数十辆班车在发动,昏暗灯光下旅客们提着大包小包跑来跑去,都在急着寻找自己所乘的班车。 龙小鹰沿着站台往前跑,借着从车厢射出的灯光,一辆辆查看车门口夹着的编号,很快就找到自己要乘的客车。 跑到车门口刚要上车,就听见车尾部有人在大声喊叫,“龙小鹰!龙小鹰!”
转头看去,一个黑色身影从后车窗探出来,猛朝他挥手。 是个上海人,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管是谁,反正是个认识自己的人。 “你好!”
龙小鹰连忙向他挥手应答道。
钻进客车,车厢内灯光明亮,这下看清楚了,原来是鲁文武。 “龙小鹰!真巧啊,勒格搭就碰到了(在这儿遇见了)。”鲁文武高兴的说。
回到上海装上门牙,说话就变得清楚了,难怪没想到会是他。 “鲁文武,太好啦。”龙小鹰高兴地朝他挤过去。
龙小鹰把座位换了跟鲁文武坐在一起,这样才方便聊天。 “父母都好吧?”龙小鹰问他。
“老样子。奈屋里厢全好(家里人都好吗)?”“还过得去。”
“我要回上海了。”
鲁文武高兴的说,“这次下去可能是最后一趟。”
“怎么办回去的?”
“顶岗,我母亲退出厂里的位置让我去顶替。你也可以去办个顶岗。”
“我们家没有岗可顶。”
“走正常渠道当然不行!那你去办个病退,下面都知道你的情况,不会卡你。”
“再说吧。”
大约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客车在路旁停下来,驾驶员对车里的人说道,“明早六点开车,记住!别睡过头,车不等人。”
路旁就是旅社,由于到得较早,房间很多。 买到住宿票,找到宿舍,躺在铺上靠了一下。太阳还很高,没事可做,两人就背起随身挎包到旅社外面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