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今天的午饭里多了点外加的菜种。我将那种路边两元一只小鸭子从一堆红辣椒壳里翻了出来,并一块块夹起扔进了垃圾桶。享受完丰盛的午餐后,我便坐在沙发上开始计划明天的事情。实际上今天早上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但很不巧的是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你可以背背英语单词。”
余驰刷了刷牙。“那简直比让我睡个午觉更难办到。”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狡黠一笑 ,“又到了预测未来的时间。”
“算得未必准,还是活在当下最好。”
余驰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过提前做准备也不是个坏事。”
我无言的瞥了他一眼,随即陷入了思考。这家人已经有两个月没吵过大架了,这个月估计会暴发一次,我出神的盯着烟灰铺满的茶几。前几天王莺跟我炫耀了一件事,内容不堪入耳。王丰年最近也不安分,前几天才把一个人打住院,记了处分,事后王建国还夸他有本事,没给他丢脸。而王建国与王艳最近也因为钱的问题大吵了一架,起因是因为王建国买了个苹果手机,以及给王丰年买了双九百来块的鞋子,但这透支了下个月的房租费水电生活费。我将下巴抵在相扣的大拇指上,争吵时间大概在往后推第四天,第五天的样子。至于内容是什么,我想应该是王艳舌战三人。对于女儿的叛逆她无力,对于儿子的暴劣她无措,而对于丈夫的谩骂她无言。这个可怜的女人,女儿不疼丈夫不爱,儿子也只图她钱,她在这个家里最不起眼,却承担了养活三个人的负担。她斤斤计较心眼小,也喜欢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子,她无知却热衷于拿着不知道从哪学到的毒鸡汤来教育别人。她视财如命,为了两毛钱都能与他人争吵不休。一旦爆发争吵,她将会受到直接伤害。虽然平时王建国和王丰年也不曾落下,但这次还会算上王莺。至于我,完全可以考虑那天出去睡大街。我是真的不愿掺和这些完全没必要存在的破事。我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是学习。我将下巴抵在关节上,沉默的打量起自己的手。从我踏入初中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有一种预感,我会考上高中,但是我不会读,这个预感之强烈,让我常常思考为什么。而我现在也得到了两个可能,一是我死了,二是没钱。这两种可能各占五成概率。我轻轻磨擦着指背。罢了,这也只是个预感,谁会有出错的时候,我还是想想其他的吧。我松开手瘫倒在沙发上,那就想想父母吧。我调整姿势正面对天花板。妈妈在外奔波十几年了,算算时间,估计在明年会回来。因为是时候该给她的好儿子姜才买房娶媳妇了,大约会停留个半年到一年的样子。至于爸爸,我无从算起。这五六年的距离是我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不是视频通话,我甚至都不知道我那逐渐苍老的父亲长成了什么样。实际上,我从来不了解我的父母,我从他们彼此口中了解对方,但他们总默契的觉得是对方的问题,是对方对不住自己。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他们以前的样子与声音我也无从记起。我缓缓睁开眼睛,让视线在泛黄的天花板中聚焦起来。我睨向闹钟,随后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由于明年的生地会考,生地老师分别给班上的同学编了个师徒组和互助组。而后按照名单编排了座位。“这个题为啥选A啊?”
萧枫烁问。“正确答案是A。”
我不耐道,下一次我一定要考个倒数当徒弟。“哦。”
萧枫烁小幅度点点头。余驰一皱眉,我连忙摁住他,“嘘,我现在就告诉她为啥选A。”
想着我把卷子扯过来,凝神瞧了一眼题目,缓缓到,“泰姬陵是印度的不是泰国的,莫斯科是俄罗斯的首都,莫斯科红场自然就是俄罗斯的。”
“哦,我以为莫斯科是美国的首都。”
萧枫烁默默把卷子扒拉过去,标了注释。“那真是独一无二的见解。”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刻薄。过了会萧枫烁又默默把卷子推了过来,“那这个呢?”
我松开手,快速阅读起题目,“黄河下游是地上河。”
我瞥了她一眼,继续解释到,“因为中游水土流失严重,到了下游又因为落差小,河道平坦,水流缓慢,导致中游下来的泥沙大量沉积,时间久了就把河床抬高了 所以就成了地上河,也称悬河。黄河中游也是个考点,措施为退耕还林,种草植树。”
萧枫烁乖巧的点点头,我揉了揉眼睛。这时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黑板,“接下来给十分钟时间,四人为一组讨论错题。”
我瘫倒在桌子上,终于解放了。“当小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林欲平将学法搁在桌面上。我看向萧枫烁婴儿肥饱满的侧脸,“有一种拔苗助长的感觉。”
林欲平忍俊不禁。“那我教你英语就是回天无力的感觉。”
“你不是说你找到人了吗?这就是你找的人?”我瞧了眼一旁的柳若芝。“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是说和杨捷生一组的吗?”
林欲平看向另一边因为狂笑而被刘云拎起来打板子的杨捷生。“的确是说好了,但老师觉得要合理利用资源,就拆开了。”
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揉到一半我又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我满脸问号的看向林欲平,“你们两怎么分到一块去的?”
“我的地理成绩不咋样,生物还好。”
柳若芝抢先回到。“是吗。”
我了然的收回视线,把冷落在一旁的萧枫烁引了过来,“那就麻烦你也好好给她解解惑吧。”
“她是你的徒弟,要管你自己管。”
柳若芝表示抗议。我嘴角抽搐,“自作多情,我可没指名道姓要你教。”
“刘老师来了。”
林欲平低语到。我嗤笑一声,“幼稚。”
不料下一秒头顶就传来一阵让我头皮爆炸的声音,“李河。”
我猛的坐直了身体,尴尬的向声源看去,“下午好啊刘老师。”
刘云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嘴角,我也似懂非懂的抿了抿唇角。办公室里,我和杨捷生偷偷玩起了石头剪刀布。“你怎么也来了。”
杨捷生挑眉道。“你先说。”
我凝神推算着他会出什么。“张悦悦跟我说唐德轩今天把他的红裤衩漏出来了,我没憋住。”
杨捷生说着又不由自主的闷笑起来。“这有啥好笑的。”
我不明所以。“唐德轩昨天才说过秃顶老人都不穿红裤衩。”
杨捷生直接笑弯了腰,“他今天头发后边还真缺了一块。”
好吧,看来我无法理解。我心想。等杨捷生笑完直起身,才回归了正题,“所以你为啥过来了。”
“我也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天条。”
我无语望天。与此同时,刘云也踏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聊着呢。”
我和杨捷生连忙正过身,表情严肃。走近后,刘云便坐在了凳子上,“说说你为什么不乐意教萧枫烁。”
“我非常乐意教。”
我语调肯定。杨捷生也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刘老师,李河心肠老好了,顶呱呱的大好人啊!”
刘云一记眼刀剜了过去,“我要你说了?你两感情好的很呐,教室里组队没组成,组到办公室里来了。”
闻此杨捷生又连忙尴尬的闭上了嘴。我干笑了两声,“好吧刘老师,是我不擅长干这活,我讲的她也听不懂,我真怕把她学习教下降了。”
这话脱口后,刘云倒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朝杨捷生扬了扬下巴,“你去把萧枫烁喊过来。”
“是!”
杨捷生假模假样的行了个礼,随后飓风般卷出了办公室。留下尴尬的我和刘老师大眼瞪小眼。“杨捷生刚刚笑什么呢。”
刘云朝我吐出了蛇信子。“他笑别人的衣服是大红色。”
我摇摇狐狸尾巴。刘云哑然失笑。过了会杨捷生就带着萧枫烁进来了。刘云朝萧枫烁勾了勾手指,“来,过来。”
萧枫烁乖乖的走了过去。随后曾渴梅朝我抬了抬下巴,“他教给你的东西,你听不听得懂?”萧枫烁疑惑的抬起那双杏仁眼望向我。我微微瞪大了眼睛,示意她说听不懂。而很显然,她和我不在一个频道,我再次无语望天。“听得懂啊,他还给我解释了为什么。”
萧枫烁老实的看向刘云。刘云心满意足的朝我挑了挑眉,“这不是会教吗,对别人有意见啊?”
我掉魂般摇摇头,“不敢。”
刘云翘起了胜利者的笑容,“那就好,回去吧。”
我暗自咬咬牙,猛的憋着一口气转身往门口冲。而杨捷生这个脸皮死厚的,还准备跟着我一起混出来。“先别急走啊。”
刘云将椅子转回办公桌前,弹了弹自己的红色旗袍,“来说说你对红色有什么偏见。”
我对杨捷生露出了珍重的笑容,随后迈出了门,向教室走去。一路上,萧枫烁都默默跟在我身后。我则是盘算起怎么把这个麻烦制造机赶走。我疾步如飞,很快便到了教室。“回来了?”林欲平明知故问。“如果你不瞎。”
我拉开凳子坐了下去,对正欲追问的林欲平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别和我说话,我需要静静。”
林欲平又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萧枫烁。萧枫烁摇了摇头。那我就解释错误的答案给她就行。我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你要再这么想,我可就要上岗了。”
余驰喝了一口茶,“这安静了一天,嘴皮子都痒了。”
“那你给我想个法子。”
我翘了个二郎腿。“这有什么难的,熬过下一次考试,她自然而然的就从你的视野里消失了。”
余驰盖上茶杯,“很快就期末考放假了,急什么。”
“但是她实在是太”我努力的查询起合适的用词,“呆了。”
“呆呆的多可爱,比你那暴躁性子强得多。”
余驰不以为意。“高血压的死法太不体面了。”
我直摇头,“而她完全拥有这个能力,她甚至能在把华盛顿炸了后,连夜把莫斯科搬过去。”
“那只是犯了个小错误。”
余驰抿了口茶,“说实话,放眼望去,所有徒弟里边就属她最安静,你就偷着乐吧。”
“期末之后,我将会成为最安静的一个。”
我自信满满的漏出八颗齿。“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咯。”
余驰哈了口热气。我眯起眼,“你在转移话题。”
余驰搁下杯子,无辜的耸耸肩,“我可没有。”
“绝对有。”
我冷哼一声,“又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十五秒。”
余驰笑眯眯的对我摆摆手,“实际上是十六秒。”
“四舍五入。”
我不甘的辩解。“赖皮。”
余驰笑容不变。我眼冒精光,“好办法,那我就赖着不教她。”
余驰无语。说干就干,后边连续三天我都赖着没教萧枫烁,她也没抱怨,攒着不会的等着四人讨论的时候询问柳若芝。看着交流甚欢的三人,我默默瞥向了窗外,这方法顶多还能挺一天,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萧什么又不去打小报告,但凡她埋怨个两三次,老师指定得给她安排个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生。这人有时候蠢啊,就不能往聪明点的方向地方蠢吗。这要换作是我,办公室的门早就被我跑塌。“哎,你们知道不,张悦悦喜欢何豫州诶。”
柳若芝激动的描述着,“昨儿不过是跟何豫州说了几句话,那耳朵都红的滴血了。”
林欲平淡淡的说,“是吗。”
“是啊是啊!”
柳若芝以为林欲平来了兴趣,连忙点点头,并凑到林欲平耳边,轻声到,“还有刘雅婷她喜欢你。”
林欲平朝我这瞥了一眼,我的余光告诉我。随后林欲平拉开了距离,谦虚到,“我也很欣赏她。”
柳若芝眨了眨眼睛,“不是欣赏。”
林欲平故作疑惑的歪了歪头,“那是什么呢?”
“就是…”柳若芝正准备解释,却捕捉到了林欲平眼底的嘲弄,随即恼怒的撇过头去抢萧枫烁的卷子,试图缓解尴尬。我听着这大响动,连忙回过头呵声制止到,“你可别把她卷子撕烂了。”
话一出,柳若芝便一脸狐疑的望向我。我连忙小心翼翼的把那张关乎我下一次分组的金贵卷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稳当的搁在了萧枫烁面前,并拍了拍,“曾老师会撕了我的。”
柳若芝怪腔怪调的哦了一声。我想她那愚蠢的脑子一定想到了什么令我作呕的事情。我移开视线,转头放在卷子上。这错的真是越来越有攻击性了。我顿时打消了重新帮助她的想法。捻起卷子的一角,我细细摩擦起来,就在刚刚我又有了个好点子。我可以让柳若芝去打这个小报告。就比如扩大刚刚她所想的事情的肯定性与传播欲。我暗笑一声,转而抬眸看向对面看戏的柳若芝,厉色到,“你以后别碰她的卷子,我可没让你教她。”
果不其然,柳若芝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则是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回去。如此愚蠢,如此无聊。深深瞥了她一眼后我满意的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今天是第四天,我完全可以考虑去豪华露天大套房——滨湖公园,体验一晚了。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我纠结着要不要回去。而十分钟后,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