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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虔诚许夙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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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清澜思绪逐渐回笼,一次次随着小腹的痛感增强喊道:“九哥……”秦鼎鸿握住她的手:“清澜,我在。”

春燕低头看了看:“夫人,孩子要出来了,你加把劲儿!”

灿央蓝泽一听孩子快出来了,登时跑出去合上门,对儿子叮嘱:“鹤儿,一会儿你跟着屋里的弟弟哭啊,也可能是妹妹,反正你哭就是了,去院子里挨着院门大声哭!”

梅君鹤一脸懵懂地假吧意思哭了两声,大眼眨啊眨地看着她,灿央蓝泽隐约听见春燕说了声“好”,一巴掌狠狠打在梅君鹤的屁股上,一手揪着耳朵一手接着打屁股出了门,梅君鹤大声哭嚎:“阿莫拉打我……呜啊……阿莫拉打我……啊……”仿佛此时听见屋内有跟他相似的声音跟他比哭,他哭得更起劲儿了,嚎着嗓子在院子里作天作地,又是摔东西又是扔石头,砸的院门哐哐作响,似乎觉得砸门挺开心的,边哭边砸,守在院门外面偷听的人想冲进去打人又不敢。孩子的哭声又尖又细,嗓子亮堂又刺耳,两个人从院门口躲开数丈之远,还是觉得难以忍受,索性钻进屋里面不出来。春燕在屋里忙手忙脚,秦鼎鸿在一边打下手,亲自给自家夫人擦身子,抱着易清澜让春燕换上干燥的床褥,又给夫人套衣服,哪里有功夫去看那个臭小子,好在臭小子识趣,哭了几声就咕哝在篮子里看着他们。灿央蓝泽在哄孩子,多吉接过春燕换出来的被汗水、羊水、血水打湿的单子,取下铁锅放在烧热水的灶火里点了。秦鼎鸿给易清澜贴心地盖好被子,安抚她入眠,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恭敬地对灿央蓝泽行了大礼:“在下乃江南吴县秦楼少楼主秦鼎鸿,字九,一言九鼎的九,这是我此次出来随便带的,不过我的玉佩都有一个秦字和鸿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日若有事,秦鼎鸿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灿央蓝泽收下玉佩,也双手交叉抱肩回敬大礼,取出一块雕着苍鹰的碧甸子,红色的珠子穿成流苏,她不知道秦楼是什么,也不知道江南究竟在哪里,只听王嫂说,江南很美,钟灵毓秀,离雪域很远很远,为了孩子活下去,只要是梅冷的敌人就是她们的朋友,所以她有生以来用了第一个“求”字:“少楼主,我接下这块玉佩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儿子,这个是我们博巴人的最爱青琅玕,也叫碧甸子,若有朝一日鹤儿去吴县找你,请你一定要帮他,求你了!”

秦鼎鸿行走江湖自然知道雪域王族被梅帮灭族,国王、国师皆惨死,公主失踪,原来在这里养着,接过青琅玕,拔出腰间的匕首在苍绿色的石块上刻了一个“九”字还给她:“雪域公主用一个求字,秦某受之有愧,是你救我夫妇在先,我秦楼的人,记恩是要一辈子的。孩子大名叫什么,带他进来吧。”

灿央蓝泽听到梅君鹤的嗓音已经哑了,连忙将人抱进来:“鹤儿,不哭了,快别哭了,快叫秦伯伯。”

梅君鹤舔舔干燥的嘴皮:“秦伯伯。”

秦鼎鸿见梅君鹤的脸颊红通通的,心疼地摸了摸:“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梅君鹤喝了水,乖巧地望着秦鼎鸿:“我叫梅君鹤,阿莫拉说希望我像梅花一样,不惧严寒茁壮成长,甲子年冬月初二生,两岁两个月。”

秦鼎鸿又惊又喜:“我家枫儿也是甲子年生的,三月初三,两岁十个月,比你大八个月。”

灿央蓝泽却没有那么兴奋,而是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秦楼主,刚出生的婴儿啼哭没有时间规律,你必须带孩子离开这里才好,你夫人我会小心照顾,但孩子留在这里,我怕梅冷的人会发现。”

秦鼎鸿连夜将孩子裹好带走,百里之外找了一个猎户家暂住,刚好农家大嫂的孩子刚满月,请求对方帮忙喂喂自己的儿子,他身无长物,跟着猎户砍柴、挑水和摸鸟蛋,鸟蛋主要是给大嫂补身子。他从猎户那里学到很多东西,每一个鸟窝必须留下两个鸟蛋到三个鸟蛋,这样鸟儿不会为了孩子们被迫搬家,人也能占便宜打打牙祭,春日的猎物一般打大的放小的,不会赶尽杀绝,避免山上的鸟兽迁徙或者灭绝。灿央蓝泽和春燕每日都将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易清澜,这样既不会口粮不够又不会耽误易清澜恢复。三日后,秦鼎鸿怕连累灿央蓝泽,还是决定用大嫂家的一床厚被子去将易清澜接到猎户家里,灿央蓝泽怕易清澜着凉落下月子病,特意用旧衣物撕成布条,把易清澜用被子绑住只留下口鼻,等秦鼎鸿到了地方才解开,易清澜身上都冒了一层细汗,夫妻二人如同落难的鸳鸯抱在一起,易清澜将眼泪忍下去,月子里不敢哭,哭了容易落下病。过了四十天,易清澜月子坐的足够了,秦鼎鸿用布给她包着头,模样打扮成乌兹国的女子,孩子用布带子拴在易清澜身前,他双手抱起妻儿回到城中,临走时留下二十两银子和感谢的纸条,故意用左手写的字,取了一个俗名“李四”,省得梅冷的人打听到消息害了这家人。冬月初一,春燕听到梅冷说要给梅君鹤下蛊,她求情根本没用,便告诉灿央蓝泽,希望灿央蓝泽能想到办法。灿央蓝泽冲到梅冷住的院子想抱回自己的孩子,被两个下属架起来:“鹤儿,梅冷不要,那是蛊毒啊,鹤儿才三岁,禁不住的,求你了……”梅冷三年后第一次见灿央蓝泽,今年十八,看起来更有味道了:“死了你再生一个就行了,只要是你生的,雪域永远都得是我的,你们的千年天山雪莲、万年龙骨固心丹都是好东西,这次分给令氏一族了,听闻雪域王族的血有永葆鲜活的功效,我得养着你,日后灭了令氏用你的血浇花!”

灿央蓝泽听沧澜纳措说过,在汉家这叫挟天子令诸侯,但是他们都背叛王族了,还会听命梅冷吗?笑话,这个疯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不会听你的话,连真正的王族都背叛了,怎么可能还会在乎一个只有王族血脉的公子?”

梅冷嗜血的双眼恶毒地攫住她,说到最后仰天狂笑:“知道江湖中的易容术吗?那三个人都是我的人假扮的,因为你们太可恨了,都说雪域的人信仰天神信仰佛祖,那个糟老头子我用了八种酷刑弄死了也不说一句话,那两个女人倒是好对付,用她们的儿子下油锅威胁,可算松了口,但誓死不出来指认我就成全了她们,送她们去见你们的佛。哈哈哈哈哈哈……佛是什么东西,老子可不信!”

灿央蓝泽刹那间理解了王兄眼中的平静和泰然自若,理解了扎西那般勇猛无畏却毫不反抗,她说着,也自顾自地笑了,泪水滑落无数,满目悲愤:“所以,王兄和扎西是为了不让你们继续残杀百姓,自愿出来赴死的?你在祭台上那样说,是为了攻心?让雪域的百姓认为是王兄不配当雪域之王,身边的人都不信服,欲解此难,唯有他人独当一面?这个他人,就是你?用我来产子,稳住忠心耿耿的朝臣,用你编撰的谎言稳住无知无畏的百姓,一举两得……世上竟有你这般卑鄙恶毒之人!”

梅冷不屑道:“庸人自古愚昧者居多,皆乃墙头草,随风倒罢了!”

梅君鹤上前狠狠地咬住梅冷的手,梅冷甩了几次都不松口,最后被梅冷一脚踹翻在地,直接给梅君鹤灌了一碗备好的药汤,将火红的虫子塞进梅君鹤的嘴里,虫子顺着方才的药味儿一路从嘴边爬入身体里。俄顷,梅君鹤小小的身子时而蜷缩时而舒展,浑身如同烈火焚烧,红的发紫,发狂般痛呼,浑身抽搐,疼得在地上打滚。梅冷又端了一碗黑色汤汁灌进梅君鹤口中,喂完药伸手轻蔑而挑衅地拍打着梅君鹤的脸颊:“小子,你根骨这么好,不用来养蛊可惜了,看看你那怨恨的小眼神,我用自己的血养了火蛊七日,你这辈子都杀不了我,除非,你找人帮忙,他有这个能耐,就能给你舅舅、母亲和叔伯姨舅、兄弟姐妹们一共七百六十五个人报仇了。哈哈哈哈哈……等你长大跟种下冰蛊的滇国小郡主成婚,老子的滇国也有望了……”灿央蓝泽心如刀剜,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脚步虚浮地离开这个魔窟,口中呢喃:“鹤儿对不起……”春燕扶着她走回邻山的外院,小心翼翼地给梅君鹤擦拭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盖上小被子,在梦里都吓得哆嗦,只得坐下轻轻拍着胸口:“不怕不怕,公子不怕,燕姨在呢~”灿央蓝泽心疼地给孩子擦冷汗,泪流满面:“好孩子,等你再大一点,我让多吉带你走。”

忧郁成疾的灿央蓝泽看着多吉在屋后教梅君鹤习武,自己刻着一块从王宫里贴身带着的青琅玕,最后打磨出格桑梅朵的样子,一块秦鼎鸿写了“九”字的交给多吉和儿子,一块格桑梅朵交给春燕。梅君鹤守在灿央蓝泽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憔悴的脸庞:“阿莫拉,鹤儿不走,鹤儿跟你在一起……”灿央蓝泽摸着他的脑袋,既留恋又期待,眼泪静静地划过脸颊,如此刻的心碎成了几半:“傻孩子,你必须要走。你不是想跟秦伯伯一样‘嗖’地一下飞上天空吗?你去江南吴县秦楼找他,这块碧甸子你一定要保存好,他看到了会保护你的。记住,你的博巴名叫‘次仁达瓦’,阿莫拉期望你像月亮一样长寿、永固,不论千难万险,初心如故。”

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身体越来越虚弱,流泪的冲动都没了:“鹤儿,别一心只想复仇,我不希望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这世间有太多的美好你还未欣赏,我不想你一生抱憾,活成傀儡。我的鹤儿要快快长大,替我去看看塞外的万马奔腾,边关的皓月如霜,江南的烟雨空蒙,别像我一样,困在一方小小的院子度过余生……你要待你将来的娘子好,不要利用她、伤害她、背叛她,不能让她过得跟我一样,比蝼蚁都不如。”

灿央蓝泽约摸是累了,抬了抬手:“走吧,我会拖住梅冷……”多吉立刻背着梅君鹤从屋后上了山,趁着月色跑得飞快,走的是五年前拉则离开的那条遥远山路,两年前他带着梅君鹤走过一次,在尼姑庵见到了拉则,如今尼姑庵被毁无处落脚。那时梅冷不知道还有女儿,只知道拉则伤寒没了,反正对梅冷而言灿央蓝泽活着就行,儿子安好便是,他们不回去梅冷就会查到尼姑庵的拉则,届时一个都跑不掉,只能回去继续等待时间。十天后,梅冷突然进来说他的手下发现了一个眉心有火焰的男童,被一个男人带着出芙蓉城,他已经派人去追杀多吉和春燕,带回梅君鹤。话音未落,却见灿央蓝泽今日打扮得很美,不过二十一岁,正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姿引人注目的年纪,见梅冷走进屋里,端着一杯酒走过去,轻声笑道:“梅帮主,蓝泽请您喝杯酒,肯赏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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