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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一卦也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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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冷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将酒倒在地上:“你知道我是用毒的高手,这点伎俩对付我,未免瞧不起我了!”

灿央蓝泽桃花眼中是惊愕、担忧、后怕,最终化成了笑容:“对,王兄说过,你是天下第一毒帮帮主,所以我没有下毒,药,也不在酒里。”

梅冷只觉得浑身无力想睡觉,秦鼎鸿身上只有迷药没有毒药,梅冷即便中了迷药也没有立刻倒,锁住灿央蓝泽的喉咙需要同归于尽:“你这个死婆娘……”灿央蓝泽不是今日才装扮起来,从多吉离开第三日起,她每一日都在等梅冷,撑着一口气,她想让春燕走,春燕不肯,为了保全春燕,也给春燕下了迷药放在鸡窝里面,灿央蓝泽用梅冷腰间的毒药给自己和梅冷分别喂了一颗。一天一夜后,春燕悠悠转醒,只看到凄凉的月色照在大地,地上躺着冷透的娇小的尸体,那个陪伴了五年的女人,心愿已了,服毒自尽了,外院的大门早被人用铁条封死,就这样任由灿央蓝泽曝尸天地间。春燕将人带到山坡上挨着拉则的衣冠冢安葬,只留了一座土包,在松树树干上用铁锹砍下深刻的印记,那是一个六条线组成的类似雪花的图案,她将铁锹扔到屋后,自己带着那块多吉忘了没带走的秦鼎鸿的随身玉佩,日后这是一个认亲的凭据。她带着干粮和水一路从梅城赶往芙蓉城,打听到梅帮的人杀了人,后来途径乱葬岗见到了多吉的尸体,又拉去掩埋,在树干上留下同样的雪花做记号,出了芙蓉城,她只见到多吉的尸体,梅帮的人也还在四处搜寻,说明梅公子没有被抓走,她朝着江南吴县走,找到秦鼎鸿应该可以帮助公子。她赶过庄户人家的骡车、驴车、牛车,但大多时候用双脚走,以前吃过的苦就有了用处,她的脚力时隔多年比起庄家媳妇依然不差。三个多月后,带在身上的属于灿央蓝泽的首饰变卖得来的银两都用光了,人才到丰都郡紧靠鄂州的边界,用野果子垫了垫肚子继续往东走,听人说江南靠海边,一直朝东走就能到了。到了鄂州江城郡实在饿的头晕眼花,无奈之下当了玉佩,结果被东家请到家里当菩萨供起来,就想打探她的来路,她只说与少楼主有一个约定,她有事请少楼主帮忙。梅帮的势力相当大,整个蜀州都是梅帮的天下,太守与梅帮帮主狼狈为奸,她担心丰都郡也有,一直撑到了鄂州江城郡,着实饿的受不了才泄了一点底。东家见春燕与秦九少楼主有约定,派人亲自跑了一趟秦楼,不料带回了秦鼎鸿本人,秦鼎鸿替春燕感谢收留之恩,放下五百两银票就走了。秦鼎鸿在春燕口中得知灿央蓝泽过世痛惜不已,回到秦楼,易清澜兴冲冲地在大门口等着,只看到春燕,又朝她身后望了望,直至秦鼎鸿说清原委,抱着春燕痛哭流涕,那是过命的交情啊,秦鼎鸿派了亲信去找梅君鹤,见到人立即带回来见他。春燕住在秦楼等待消息,一边陪伴易清澜,等了几个月才见到梅君鹤。永安三年,腊月初八,梅君鹤穿着一年前的棉衣,破破烂烂,头发打结,浑身脏兮兮的,昏迷在秦楼门前,管家秦伯将梅君鹤抱回楼中。秦湘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发髻高挽,簪着白玉冠,长须垂于胸前,一袭藏青色广袖阔袍在风中飘摇,探了探脉,当即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在胸前飞快打出结印,双手轻轻贴着梅君鹤背部:“鸿儿,君鹤中了火蛊毒发致使昏迷,我给他输了半生功力方护住他性命,此行并非长久之计,待君鹤身子恢复,你带他加紧赶往辽东扶余国国都漠河找萨拉大巫师,务必请他教习君鹤控火的内功心法,将体内灼热化为实体,如此减少身体的煎熬。”

秦鼎鸿先领命:“是,父亲,我即刻便收拾行囊。”

秦湘玉吩咐下人准备东西:“去给梅公子备好净室沐浴。”

梅君鹤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虬髯美人发怔:“神仙叔叔?”

春燕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傻子,这位是救你的秦楼主秦湘玉啊!”

梅君鹤看到春燕狐狸眼都弯起来:“燕姨?”

春燕笑了笑:“嗯,是我呀~”梅君鹤朝四周看了又看,失落又焦急:“阿莫拉呢?”

春燕跟他说完,梅君鹤沉默下来,他知道是永诀,却没想到那么快。易清澜怕梅君鹤心里难受,忙冲着秦枫招手:“君鹤啊,你看,这是我的枫儿,跟你同年的,以后你们就是兄弟。枫儿,他叫梅君鹤,以后你要把他当柏儿一样亲近。”

秦枫一袭白衣,腰间是一条红色腰封,乌发用同色发带系住,儒雅翩翩,朝着他微微弯腰做个时揖礼:“秦枫见过君鹤义弟。”

梅君鹤不想失了礼数,直起身子同样回礼:“君鹤见过义兄。”

易清澜轻轻握着他的手:“君鹤,在秦楼不要怕生,公爹以后就是你的玉爷爷,秦楼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秦湘玉站在不远处,一捋胡须:“好孩子,命途多舛非你错,明年你会遇到今生最要好的兄长,二十三会遇到命中姻缘的女子,他们一个会赠与你忠心,一个会赠与你深情,好好珍惜。”

梅君鹤这一年听过太多关于秦楼楼主秦湘玉的传奇故事,知道秦湘玉有“卦仙剑圣”的名号,也知道天下间有两大奇闻——百年出山公冶氏,一卦难求是秦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给秦湘玉磕了个头:“梅君鹤谢玉爷爷问卦!”

秦湘玉怜爱地望着眼前看起来污浊不堪的小孩儿,五官俊逸,气息亦正亦邪,脊背挺拔如松柏,眸光澄澈似青莲,料来是那位雪域公主教养的功劳,暗暗点头:“纵使身负恶名心犹正,纵使前路崎岖不畏缩,天妒英才旷千古,深情不负难白头。唉……世事难全,祸兮福兮!”

梅君鹤猛然抬头目光透亮:“玉爷爷,我能活多久?”

秦湘玉没有给他确切的数字,和蔼可亲道:“她会给你带来转机为你添寿,莫要轻易放弃。”

梅君鹤深深一拜:“谢玉爷爷告知,君鹤定当珍惜!”

秦湘玉肃然的神情陡然一转,淡笑道:“若因她生不如死,你怕不怕?”

梅君鹤眸正神清,只问:“她若与我同心,我为何要怕?若不同心,怕又何用?玉爷爷的意思是,我跟她的姻缘路……会很难走?”

秦湘玉年至不惑,见过太多人,还是第一次与六岁大的娃娃探讨情爱之事,不仅没将人问住,反倒给了他一堆问题,颇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笑意愈深了:“有趣。你如何知晓我说的不是你未来亦兄亦友的那份忠心?”

梅君鹤稍显吃惊后笑道:“玉爷爷不是已经说过了,明年我会遇到此生最要好的兄长,他会赠与我忠心,所谓忠心便是始终如一,玉爷爷的意思就是从明年我们相识伊始,一直都是好友。您方才说过,深情不负难白头,说明感情很深厚,只是缘分不长久对吗?”

秦湘玉没有给他确定的回答,见梅君鹤要开口,抬手制止了他:“好了,你这一卦到此为止,玉爷爷还想多活几年看你一战成名,别问了。”

梅君鹤恍然大悟,忙鞠躬道歉:“对不起,玉爷爷,君鹤不该刨根问底。”

秦湘玉背手走向远方,风将他的话吹到梅君鹤耳边:“我欲隐世做高人,不管江湖乱纷纷。怎奈世外有因果,偏教痴情入空门。恩怨相报本无辜,何曾私欲为己身?可笑苍天未开眼,一朝毒圣万恶源。我怜幽夜明灯照,风惜我心影只单。若得凡花栽桃前,不羡鸳鸯不羡仙。”

梅君鹤站起身,默默念着这段话,他知道这叫批命,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仍旧感激不尽:“谢玉爷爷批命。”

屋内传来秦湘玉的千里传音:“你有仙缘,羽化而登仙,八字不够压,克了凡福,将来及冠后取字‘仙羽’,能添寿,仙鹤之仙,羽化之羽。”

梅君鹤冲门口行了天揖礼:“君鹤记下了,谢玉爷爷取字。”

秦湘玉深深叹息:“老头子等不到了,否则还能为你主持大礼。”

梅君鹤愧疚道:“对不起……”秦枫身姿如修竹,笑似春风,声音稚气却清雅,见梅君鹤不解,遂站在一旁细心解释:“这与你无关,君鹤,祖父五前年因算了天卦折了三十年寿辰。秦楼世代以剑术、卜术而著称,卜术分天卦、人卦与物卦,天卦乃国之大运,人卦为相面,物卦则是风水。”

梅君鹤很好奇:“国运?算出荣朝灭亡浥朝定都?”

易清澜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牵到桌边坐下:“荣朝覆灭是注定的,浥国公因大将军北冥钰一家满门抄斩唇亡齿寒之下起事不难预料。公爹在游经青都见过永安帝,彼时为荣朝末年唯一一位国公,公爹建议浥国公辞官回乡,待风云起时坐镇天下。”

秦枫眉眼间皆是钦佩与自豪:“祖父当时给了浥国公八句诗——金鳞浅滩中,一朝化飞龙。长幼天意在,邪虎始成空。双十逢四变,太平起祸端。帝命凤星降,扭转乾坤巅。浥国公问虎是谁,祖父说还未出生,问帝命凤星如何寻找,祖父说日后会成为我唯一的徒弟。之后祖父不再为任何人问卜,也不接任何的邀请,昨日祖父出关,他说他等的人今夜会到,没想到是你!”

梅君鹤惊讶地问:“你的徒弟?凤星……总不会是公主吧?”

秦枫浅笑:“这我便不知了,总之祖父说我只有一个徒弟,一个儿子。”

“少爷,水和衣物都备好了,请容婢子带梅少爷去净室吧。”

一个婢女罗裙素衫,秦枫点头,便在门口盈盈一拜道,“婢子下去了。”

梅君鹤不习惯女子在身边,自小也是多吉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问那名女子:“姐姐可以帮我叫小厮进来吗?”

婢女只当他是害羞:“梅少爷稍等。”

待梅君鹤清洗干净站在铜镜前,朱砂红的阔袍广袖端的艳丽非常,衬得淡淡的古铜色肌肤变得发白了些,就是自己太瘦了,肋骨根根分明,看到镜中跟梅冷相差无几的狐狸眼浑身不舒服,擦着头发坐在外间暖炉旁烤火,却见秦枫也等在那里。秦枫安静地借火光翻阅书简,认真而细致,不时还提笔记录在一侧案几的白纸上,闻得屋内动静便抬眉笑道:“来,先坐下,祖父已歇息,爹娘睡了,春燕姨怕你吃不惯江南的菜式,去东厨给你做吃的了。”

梅君鹤边擦头发边问:“你在看什么,还需要写?”

秦枫将书简递过去:“这是《秦家剑法》,祖父说日后你不需要这个东西,只是现在需要通过它来入门,我把要点记下来,这样你省时间。”

梅君鹤没有接:“这不可以,这是你们的家传绝学,我不能盗用!”

秦枫抓过他的手,一把将书简塞进他怀里,眸子闪烁着一丝羡慕和落寞:“祖父说,你根骨绝佳,百年难遇,《秦家剑法》对你而言只是入门武功,将来你的成就会比我们秦家的绝招《霜寒八绝》更高。”

梅君鹤一听这仅是秦楼弟子练习的剑法便不再纠结,只要不是偷学人家的绝技就好了,这样不道德:“多谢,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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