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周浩几乎每天都是待在办公室里等待手下人的电话,很少出门乱动。今天,还跟往常一样,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等电话,可等了一天也没接到一个有价值的电话,他心里甚是烦躁,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他仍然还想抽,于是又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划着了火柴,但捏在手里好大一会儿却没去点燃,他又从嘴里取下来,放在手里翻着花样摆弄了一会儿重新放回桌子上。天很晚了,但他还没有睡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国梁,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想不通李国梁为什么一直忍着没有动静,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难道他与**真的没有什么瓜葛?不可能!不可能!周浩马上又十分坚决否定自己的怀疑,说到底,他还是很自信的。当初,上峰不就是看重他的忠诚和特长才派他到此的吗?要说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打仗他肯定比不过李国梁勇猛,甚至三个人都抵不上他一个李国梁,但倘若动脑子玩智商他自信胜过许多人,尤其是捕捉某些背叛党国的不忠之徒他十分敏锐。因此,凭他的过往的经验,他判定李国梁现在越是安静就越是不正常。就在周浩决定继续耐心等待的时候,便衣队长急切的敲响了门,他一进屋就激动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报告团……团座,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就在刚才,侦讯室测听到一个异常讯号,初步判断是**地下组织的电台!”
周浩蹭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自信的奸笑即刻挂在脸上,感慨,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呀!他放慢语速,尽量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很好!咬住!一定给我咬住!必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测,一旦锁定立即抓捕!”
“是!”
“还有!”
周浩生怕有所疏忽,又补充道:“你们不能把目光只盯在李国梁一个人身上,他的老婆和他的部下也同时要盯住,最好再撒点饵料,让大小鱼儿都为此活动起来,你回去再多动动脑子,越具诱惑力越好!”
“是!请团座放心!”
便衣队长早把那个“副”字减掉了,一个规范的立正,响亮的回答。周浩看着转身离去的便衣队长,绝地逢生般的得意忘形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把刚跨出门坎的便衣队长惊吓得一跳。中秋过后,又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气便一天天凉起来,杨家桥村头的那棵古银杏树叶也一天天变黄,无数只经不住果香诱惑的飞鸟纷纷到此驻脚,卖力却是徒劳的啄击着坚硬的成熟果实,果子就零零星星的落下来,之后又被飘落的枯叶迅速覆盖。张团长和沈政委两个人并排站在枯草萋萋的山丘上,四目远眺北方。“老沈,你听到什么响声没有?好像是隆隆的炮声。”
张团长突然问。“是你的心飞了吧?大战还没开始呢。”
沈政委幽默的答。然后,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起来。“还是你了解我呀!”
张团长习惯性的拍拍沈政委的肩膀,说:“实话跟你说吧,自从中央决定发起淮海战役,我的心就飞了。”
沈政委说:“我知道你这个战将窝在这山沟子里憋屈得慌,但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也是很重要的呀!”
张团长又拍了一下沈政委的肩膀说:”放心吧老伙计,我老张心里有数,只不过是过过嘴瘾。现在呀,估计华野和中野已经开始从山东和河南向徐州方向合围了,战役很快就要打响了!”
沈政委点头说:“是啊,中央决定转入战略进攻是很英明的决策,看样子,国民党反动统治即将瓦解!”
“老沈呀,我认为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把李部起义的具体行动计划电告石魁,以便他们早做细化安排。”
”嗯,完全同意你的决定,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起义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推移,桂芬内心的紧迫感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神经几乎紧绷到了极限。但是,有时候她也逼迫自己学会在极端环境中保持冷静和乐观,在冷静和乐观的心态中放松自己。比如现在,她就开始畅想全国解放后她最想做的事情,记得前些日子她跟李国梁也谈论过此事,当时他说等全国解放了他最想干的工作就做一名新中国警察,桂芬的回答是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当一名教书育人的小学教师,两口子一文一武,一个为人师表,一个保一方百姓的平安,多么平凡而又美好的理想啊!李国梁突然猛劲的开门声把桂芬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他进门就急躁的说:“出事了!”
从李国梁的语气和表情中,桂芬已经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仍然保持冷静听完李国梁的叙述:”石魁被抓了。昨天夜间,军统的人又监测到了前几天才发现的可疑讯号,然后实施围捕,幸好我的人去取情报赶上双方交火,从外围救出了一个发报员,结果石魁腿部中弹,没能及时脱身。”
“人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桂芬实在冷静不下去了,便急切的追问。“军统密秘审讯室。周浩手里握着上峰的特权,暂时不会让其它人面见的。”
李国梁显得干急无奈,便耍狠说:“要不,今晚老子就带兵动硬的,反正在我一亩三分地上,老子怕他个鸟!”
桂芬马上打断他的计划,说:”不行!绝对不行!即使营救,也只能是我们的人去,你们暂时一定不能暴露。这个情况我马上想办法联系上级组织,听候组织的指示!”
李国梁表示反对,说:“时间紧迫,恐怕来不及了,不是我老李心眼多,那帮畜牲啥阴招都能使出来,我担心老石他万一扛不住了,所有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桂芬却果断的说:“石魁他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老党员,我相信他能挺得住!”
李国梁仍然抱有顾虑的说:“我知道你们共产党人绝大多数都是硬骨头,不怕死,但经不起严刑拷打而变节的也不是没有啊!”
对于李国梁的顾虑与揣测,桂芬也没耐心跟他作过多的解释,她烦操的说:”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让我静一静!”
事后,桂芬静下心来想了又想,还是赶紧去了一趟杨家桥,然后带上级党组织关于营救石魁的具体方案连夜返古城。具体方案分三个部分:一,尽快确定关押石魁的具体地点。二,起义时间提前至明晚十二点。三,我军分两队行动,大部队守在城外,一是接应起义部队,二是以防外援之敌,做好阻击并消灭他们的准备,另一队是精选的营救小分队,等正面交火之后趁机翻越高墙实施营救。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来的整体计划。由于时间紧迫,要想尽快弄清石魁被关押的地方,就只有挺而走险的正面接触周浩,因为,那也是最有可能直接突破的口子。于是,李国梁就令卫兵传来了周浩。“听说昨天晚上你们收获不小呀?还捕到了一条大鱼?”
李国梁对进屋还没坐稳的周浩单刀直入的问。“啊……大鱼?什么大鱼呀?”
周浩故作糊涂。“装!装!还给我继续装?”
李国梁用锋利的目光直逼向周浩。虽然说周浩被李国梁盯得心发慌,但他压根也没打算封死这个消息,他抓这个**的目的不就是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吗?于是他认怂的奸笑着回答:“哦,那只是个嫌疑犯,嫌疑而已,呵呵,团座的消息可真灵呀。”
李国梁说:“怎么?在我管辖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你是不是想独吞功劳呀?”
周浩回:“哪敢,哪敢,团座误会了,这可是军统的独立行动,我只是奉命配合。”
李国梁说:“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通知我?是不是对我也不信任了?这么看,你也是军统的人咯?”
周浩连忙否定:“不不不,我只是辅助而已。”
李国梁明知周浩是个狡猾多变的小人,也就不想在他身份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的纠缠,便直接说:“既然是嫌疑犯,那就抓紧时间审讯吧,走,带我去审讯室,我要亲自审讯这个**嫌疑人!”
“这个……?恐怕有点难为属下了,属下可没这么大权力呀。”
周浩摆出一副很作难的神态。“这是什么话?这里我是最高长官,审个**嫌疑犯还要请示上峰吗?再说了,我也不是单独审讯,你可以陪审嘛,这样该放心了吧?”
李国梁摆出长官的姿态,逼得周浩无话可说。一听李国梁这盛气凌人的口气,周浩知道非带他去不可了,他心中不由窃喜,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吗?他就是要让他们老将抵面,然后察言观色,捕捉蛛丝马迹。所以,周浩顺着把把话锋一转,说:“团座真要硬去,如果上峰怪罪下来,属下可担当不起呀!”
“放心吧,一切由我担着。”
李国梁往胸膛一拍,大胆的承诺下来。从古城中心地段顺着溜光的青石板路往北走大约两里路,有片密集的参天杨树林,这个季节树叶已经枯萎,被风一吹,巴掌大的枯叶从半空中飞舞着飘落到地面,呈现出一片凄冷的景象。走近杨树林,眼前便出现一处青砖青瓦的四合院,可能是久无人住的缘故,院落的红漆大门早已褪色,显得枯朽暗淡,这里就是陈家早年囤积商品和粮食的库房。日本人投降后,国民政府没收了这些房产,由于离城区有点远就一直闲置着,直到军统的人来了,这个偏远的地方就又派上了用场。现在,石魁就关押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