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收回目光,转身走到离周末不远的中堂旁,拉了椅子坐下,看着周末,也不说话。周末到底坐不住,怎么说云凰对他有救命之恩,这般僵持着,让她干瞪着眼睛瞅着他,他浑身都不自在了。“陛下不必在本将这里耽误时间,本将心意已决,绝不会折腰变节。”
周末的语气并不生硬,说出的话却拒人千里。“谁说寡人是来劝你的?寡人没那个心情。寡人心烦得很,一时无处可去,顺路来你这里坐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己不爱惜,不吃不喝也不嫌饿,我才懒得管。反正我把你救活了,又给你吃的又给你住的,你不知感恩说明你薄情寡意,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云凰漫不经心道。“你……”周末本来以为她会苦口婆心劝降,结果她压根没这个想法,当即苦笑,“陛下言之有理,末将并非薄情寡意之人,只是如今废人一个,去国离乡,背负骂名,无颜苟活于世,只能以死明志。”
周末怆然道。“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就是句屁话。是英雄,就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狗熊才没人搭理。你是不是废人,你自己说了算,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自己的烦心事多着呢,还没人来开导安慰我,替我出出主意呢。”
云凰怏怏不乐地说。一般人都有嫉妒心,若是自己本来不快乐,看到别人比自己快乐,就会更加不快乐;看到别人比自己痛苦,就会有些快乐了。一般人又都有好奇心,看到别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就想知道为什么。若是发现此事并非难事,自己解决起来轻而易举,立刻就会有高人一等的快乐。周末也是人,自然不例外。他连日来情绪低落,最恨谁来开导他。此时见云凰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听她说有烦心事没主意,就忍不住问:“陛下大战告捷,正是春风得意之际,有什么事值得心烦?”
“别提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反正你心意已决,一心求死。寡人说给你听也是浪费口舌,你让寡人安静一会儿,等那侍卫把寡人的花送回来,寡人就走。”
云凰有气无力道,形容越发沮丧。“陛下……此言差矣。就是因为本将不久于人世,陛下说什么都不必顾忌,说不定本将临死前能给陛下出出主意,也算报答陛下对本将的救命之恩。”
周末的好奇心彻底被云凰激起来了。“还不是你们西楚那个三皇子韩青胜软弱无能、丧权辱国,让寡人徒增烦恼!你说,寡人明明有实力乘胜追击,一举灭了西楚,开疆拓土,大扬国威,偏偏他能屈能伸,厚颜无耻地发来个求和书,主动提出把西楚与大陈、大周交界处的十六州一分为二,分别割让给陈、周两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么一来,寡人不能理直气壮派兵攻打西楚,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云凰愤愤不平道。周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义愤填膺。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她刚刚把他们四十万大军灭了个干净,又白白捡了十六个州,竟然还不满意,还想着吞并西楚全境,她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偏偏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骂骂不出,想打也不敢,何况,人家身为大陈帝王,为此事烦恼也是天经地义。西楚经此一战,确实元气大伤,无力御敌。云凰明明有实力吞并西楚全境,如今却要考虑接收十六个州,与西楚和解。站在她的立场考虑,也的确是个烦恼。见周末半天不声不响,云凰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道:“反正跟你说了开头,索性把后面也说给你听听。寡人烦的不是丢西瓜捡芝麻,是烦韩青胜跟韩青永一样狡猾多端,一边求和,一边算计寡人。周将军想必也知道,那十六州中有个越州。”
周末道:“末将知道,越州刺史韩冰拥兵自重,占地为王。”
“就是呀!听说此人练了一身诡异的功夫,杀人如麻,凶残成性,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还攻占了周围相邻多个州郡,多年不听西楚皇室号令。有这么个人在,这十六州寡人接了手,怕是以后都没安稳日子过了。”
云凰没好气儿道,“反正思来想去,和还是战,寡人一直拿不定主意。朝中重臣也兵分两派,各执一词,吵得寡人心烦。这皇帝不当都想当,当上了成天烦这烦那,真是没劲。”
云凰言罢,瞅了周末一眼,“与寡人的烦心事相比,你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算个屁!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吃好喝的摆在眼前你非得当烈士,你是不是傻?你庸人自扰,寡人忧国忧民,咱俩就不在一个层级上,道不同不相为谋……花瓶怎么还不给送回来?寡人急着走了。”
话音刚落,那个侍卫就低着头把装满水插着花枝的花瓶送回来了。云凰接了花瓶,一抬眼,就见送花的侍卫竟然是穿戴着侍卫衣帽的苏玉辙,不由一愣。苏玉辙冲她使了个眼色,低眉顺眼站在一旁。云凰只当是苏玉辙担心她的安危,才出此下策,与侍卫换了装束,近身保护她。云凰心下一暖,不疑有他,转身把花瓶放在桌子上,“周将军,这花送你了,看看你先死,还是花先谢。”
周末皱着眉头,见云凰作势要走,突然眼睛一亮,“本将倒有办法帮陛下分忧,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凰一愣,确实喜出望外。她本来就是想劝劝周末别整天死呀活呀的,既然是难得的将才,能投降最好,不能投降也别死在她的皇宫里,多晦气。没想到,周末还有主意,果然生活处处有惊喜。“真的假的?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云凰半信半疑。“让末将去降服韩冰!末将认得那韩冰,知道他的软肋,末将出马,敢保他绝不会犯上作乱!”
周末见云凰一脸不信任,拍着胸脯道,“本将敢立下军令状,以项上人头担保!”
“需要多少人马?”
云凰单刀直入。“十万人马。”
周末也不含糊。“那周将军这是算降还是不降?你不是要去死么?也不死了?”
云凰缩着脖子,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如此便不管降还是不降,陛下能成全本将的一片心愿,本将在所不惜。”
周末抱拳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