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钧灏提剑而来,瞬息即至,电光石火之间,剑光夺目。“去!”
斗笠男子临危不乱,竹竿如枪探蛇出洞,直勾勾奔着钟离钧灏而来。眼看竹竿尖端迎面而来,钟离钧灏当即抬剑格挡,借势身形扭转,竟凌空旋转了一整圈,不等落地,另一柄剑再度探出,延续了出招的势头,更快,更具威势。竹竿一抖,银丝漫天,恰如遮天蔽日的网兜将钟离钧灏笼罩其中。“破!”
钟离钧灏左手一剑刺出,惊涛剑刃与渔线互相摩擦迸出火花,互相僵持之时,钟离钧灏意识到单凭自己手中惊涛剑这一柄恐是难以破开渔线,不得已,他余光一瞥手中另一柄剑水鸟剑。自己此刻施展的南山水鸟剑诀已经算是自己的杀手锏了,唯一完整的剑诀招式。但是如今剑招的施展已经被局限在了自己手中的水鸟剑上,若是用水鸟剑来破,虽说事半功倍,可自己也就失去了最为关键和重要的杀手锏。纵观自己如今的状态,接连祭出四柄长剑已然是负担,更不必说自己一直在减弱施展的其他剑招,只为保留足够的气力用处南山水鸟剑诀。时间不等人,钟离钧灏此刻必须做出抉择,手中与渔线撕割的惊涛剑已经发出悲鸣的嗡嗡声。斗笠男子也看出钟离钧灏吃力地抵抗着自己的渔线,见状他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手中一团真气凝聚顺着竹竿注入渔线之中,这一下更是让钟离钧灏雪上加霜,一口血剑夺口喷出。“给我破!”
钟离钧灏此刻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周身上下已经剧烈的发出危险的警报,刚才那斗笠男子再度注入的修为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这也迫使了钟离钧灏不得不抬起水鸟剑刺向渔线密布的遮天巨网。随着这一剑刺出,钟离钧灏也算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渔线密布的巨网终于被刺破开一条口子。面对着来之不易的破绽,钟离钧灏奋力扭转着身子,猛然逆向,整个人宛如一个破土而出的钻头,瞬间穿破了渔线的封锁。见钟离钧灏破开渔线,斗笠男子先是一惊,随之一抹笑意再度袭来,这一切都如他预料地发展着。从钟离钧灏突然暴起,他就察觉到了那柄水鸟剑所施展的武技功法的威胁。如今武技已破,斗笠男子再无忌惮,任凭钟离钧灏破开渔线逃出生天,他也丝毫不以为然。“可惜了……”斗笠男子喃喃自语道,手中竹竿再度一抖。身在那两人对局之外的赵建硕此刻看得早已目瞪口呆,料不到这斗笠男子对于武道一途竟是如此的精练,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炉火纯青,便是自己面对他,恐怕也难以幸免。想到这里,赵建硕只觉自己额头一滴冷汗滑落脸颊。反观钟离钧灏,虽然破开来渔线的封锁,但自己也已是油尽灯枯,纵然使出来南山水鸟剑诀也只是摆脱了自己一时的困局。当他大口喘着粗气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眼前的一幕让他一口气差点呛得喘不过来。只见斗笠男子手中竹竿一抖,渔线宛如天上银河,星星点点熠熠生辉,绝美的景象之下却是绝地困局。那渔线已经再度构筑成一道更大的巨网,直面钟离钧灏压了下来。“完了!”
钱夕夕眯着眼露出一条缝隙,从钟离钧灏赶来他还觉得有一线生机,到如今钟离钧灏被渔线缠绕束缚,心里的巨石咯噔一声,几乎要把钱夕夕给砸死过去。钱夕夕脱口而出的惊呼引来了赵建硕的注意,不由分说,赵建硕急忙提剑刺向钱夕夕,对于斗笠男子尚不知敌我的情况下,无论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钱夕夕都是不能留活口的。说时迟那时快,赵建硕提剑刺来,钱夕夕压根反应不过来,可就在剑尖距离钱夕夕只有一指的距离时戛然而止。“你!”
赵建硕猛然转头怒目而视那斗笠男子,自己手中的剑刺不下去正是因为他,剑刃上被渔线缠绕住,显然斗笠男子是在阻止自己动手。对于斗笠男子的目的,赵建硕并不清楚,可眼前这番举动,只说明斗笠男子对自己是敌非友。再看那斗笠男子,此时他已经收起来竹竿,不知何时这竹竿竟然已经被他插入腰间系带,而钟离钧灏满身血痕,显然是被渔线束缚的时候割破了身子。斗笠男子扯回渔线,将钟离钧灏抛了起来,抬起胳膊接住了坠下的钟离钧灏,很自然地将他夹在了自己的腋下。“赵旗主,那个人你可杀不了。”
斗笠男子悠悠说着,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重新将斗笠戴在了头上。赵旗主?赵建硕闻言先是一愣,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是自己身在古一教的身份,莫非这斗笠男子也是古一教的人?但是自己却从未见过此人,他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又为何要阻碍自己灭口钱夕夕?似乎看出了赵建硕眼神中的疑惑,斗笠男子不慌不忙地夹着钟离钧灏朝他走了过来,眼神一瞥惊恐万状的钱夕夕,只是一个眼神望去,顿时钱夕夕两眼一翻露出了鱼肚白,昏死了过去。“合……合道期?”
赵建硕连忙后撤一步,惊愕地看向斗笠男子。就在刚才斗笠男子与钱夕夕四目相对的瞬间,斗笠男子突然爆发起修为,正是这股突如其来的修为威压将钱夕夕震得昏厥,也正是这一瞬间的修为暴涨,赵建硕也感应到了斗笠男子的修为,最低也是合道期三四重左右,至高自己也分辨不出,倒也是万幸,斗笠男子施展修为威压的目标不是自己。“这小子是钱家的小公子。”
斗笠男子用脚尖踮翻昏厥过去的钱夕夕,不咸不淡地对赵建硕说道。“你最好别杀了他。”
“可是……”赵建硕不解地看着斗笠男子,他还不敢完全地信任斗笠男子,虽然对方道出了自己在古一教的身份,但这也只能证明他与古一教有关,而偏偏自己现如今不光古一教一重身份……“不必紧张,兔目应该和你说过……”斗笠男子悠悠说道。不待斗笠男子说完,赵建硕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您?兔目前辈的确交给小人一件东西!”
赵建硕急忙忙将贴身的黄布包裹掏了出来。斗笠男子一把按住赵建硕的手,将他掏出的黄布包裹硬是塞了回去。“不必拿出来,我也是感应到了这件东西才找到这里的。”
这番对话更加笃定了赵建硕的猜想,就在斗笠男子提到兔目的瞬间,一个念头就油然而生,眼前这斗笠男子应该也是夏城主的人。“那,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赵建硕赶紧抱拳施礼,片刻不敢怠慢。斗笠男子愣了一下,嘴角一挑,凑头过来露出斗笠之下的一双眼睛,如猛虎寻猎,有神有威。见状赵建硕几乎脱口而出道。“虎……虎目?!”
此间事了,虎目掏出两枚丹药来丢给了赵建硕。“你若还不放心,将这两枚丹药喂给他们。”
说话间,虎目眼神一瞥倒在地上被麻绳捆绑的钟离钧灏和钱夕夕,此时的两人仍尚在昏厥之中,对于虎目和赵建硕的对话浑然不知。“这是?”
赵建硕毕恭毕敬地接过两枚丹药打量起来。“消魂丹,能够让他们忘记这七日内发生过的所有事。”
虎目言之凿凿地说道,同时又将钟离钧灏的四柄剑打包在一起丢给了赵建硕。“这四柄剑倒是不凡,黄阶下二品,你也一并收下吧。”
闻言赵建硕更是激动,感恩戴德恨不能给虎目大人磕头谢恩,他哪还顾得上先给钟离钧灏和钱夕夕喂下丹药,这种事肯定比不上突如其来四柄黄阶下二品武兵来得重要。赵建硕爱抚着手中的四柄剑,有样学样地按照钟离钧灏负剑的样子,心满意足地将四柄剑背在了身后。赵建硕重新收拾起激动的心情,这才攥着消魂丹来到钟离钧灏和钱夕夕的面前,抠开两人的口齿,一把将丹药给塞了进去,这才算放下心来。“虎目大人,那他们?”
赵建硕办完事才想起来询问,为何虎目要留二人一条性命,还白白浪费了两颗宝贵的丹药。虎目见赵建硕将丹药喂给二人这才起身前来,他审视了一番倒地的两人,片刻迟疑后他一把揪着钟离钧灏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并没有选择钱夕夕的原因也很简单,单纯钱夕夕看上去体型要比钟离钧灏重上不少,万一一个不留神没拽起来,只怕在赵建硕的面前丢了面子,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了体型偏瘦的钟离钧灏。只见虎目二话不说反手一个巴掌搧在了钟离钧灏的脸上,这一巴掌清脆至极,惊得赵建硕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捂上了自己的脸。在这一巴掌的掌攉之下,不出意外,钟离钧灏苏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一声哀嚎。“啊!”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钟离钧灏试图伸手去捂脸,奈何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等他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揪着自己衣襟的虎目,一脸质疑和愤怒。“你是什么人?!”
“嗯?”
赵建硕捂着脸愣了一下,明明刚才还在与虎目搏杀的钟离钧灏居然不认得虎目了?虎目嘴角一扬,粗犷的嗓门发出一声如虎啸山林一般的笑声。不等钟离钧灏起疑,虎目突然暴起修为,凭借自身合道期的修为瞬间用威压将钟离钧灏给震得昏厥。“虎目大人?这?”
赵建硕还捂着脸,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来到虎目身旁,不解地问道。虎目丢下再度昏厥的钟离钧灏,这才给赵建硕说明刚才的丹药。“这丹药是薛荼炼成的,我只不过是为了一探着丹药的效力才会让你给他们喂下。”
“薛荼?”
赵建硕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听何人提过,不过这并不重要,既然证明了这丹药真实有效,赵建硕的心中顿时萌生了一连串的念头。“虎目大人,敢问您那里可还有这种丹药?”
“没了,就两枚。”
虎目一瞥赵建硕,心中顿时了然赵建硕的那些小心思,几乎他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赵建硕撅起屁股,拉屎还是放屁自己都了然于胸。“用不着觉得遗憾,正好我要随你去秦家镇一趟,到时候我再问薛荼给你搞几枚来。至于这两个小家伙,也一并带回去,惠大师哪儿锻器恰好缺少血祭的祭品。”
“回秦家镇?”
赵建硕顿时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一听薛荼就在秦家镇,自己赶紧在脑海中回忆秦家镇的每个人,试图寻找有没有哪个叫做薛荼。薛荼其人没想起来,偏偏赵建硕把最关键的事情险些给忘了,都怪虎目突然出现……赵建硕眼神偷偷地望向虎目,内心中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该死,怎么能怪虎目大人呢,明明就是自己贪图小利误了大事。”
赵建硕自我反省着,赶紧对虎目说道。“虎目大人,有个事……”“什么?!少城主被掳走了?”
虎目原本还以为赵建硕是想询问自己关于薛荼其人的事,结果这一次他想错了,赵建硕撅起了屁股,既没拉屎也没放屁,反倒是虚晃了一枪,像是一泡尿呲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想而知虎目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无以言表。“你怎么不早说!”
虎目呵斥着埋怨起赵建硕来,眼神一瞥,又瞧见赵建硕手中的另一柄三尺长剑,心中不免起疑。“你这剑?”
见虎目闻讯起来,赵建硕连忙拱手将剑奉上,并如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更包括自己追踪那名使者,以及那名使者放飞木鸟的一切。虎目认真听着赵建硕的讲述,同时打量着手中的长剑,心中顿时了然。“你把他们带回秦家镇,我去接少城主!”
说罢,虎目将剑丢回给赵建硕,自己压住头顶的斗笠,健步如飞钻进山林之间。另一边掳走了夏昑岚的使者架不住夏昑岚一个劲地胡搅蛮缠,索性将他直接打晕了过去,扛在肩上匆匆往山里走去。遭受了墨云县守的重创,使者三步一咳五步一喘,没走多远就倚着树歇息了起来。林间暗中一双眼睛此刻正在悄悄注视着这一切,不是别人,正是追踪而来的郝凌宇。郝凌宇俯身缩在林间,警惕地看着正在歇息的使者以及一旁被打昏过去死猪一样蜷缩着的夏昑岚。“这时候上应该能有机会吧?”
郝凌宇扪心自问起来,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一点一点探上前去,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打草惊蛇,若是此刻身份互换,像死猪一样栽倒的不是夏昑岚而是郝凌宇的话,恐怕夏昑岚早已经暴起跃出草丛大呼小叫地冲过去了。一想到早前夏昑岚就是明明有机会偷袭却偏偏要喊叫暴露,以至于被掳走打昏,郝凌宇不禁咽了口口水,暗暗发誓自己绝对不能学夏昑岚如此的愚蠢。倚着树歇息的使者此刻已是大汗淋漓,浑身的冷汗湿透了衣衫,他虽然也知道自己有伤在身,只是不承想竟然伤得如此严重。他手忙脚乱掏出一瓶丹药来,往嘴里送入几颗后,起身寻了个荫凉角落盘膝吐纳起来。正是使者这番突然起身换了个荫凉角落的举动差点把郝凌宇吓死,别说使者一身伤痛导致的冷汗了,就连毫发无伤的郝凌宇此刻也是心惊胆战浑身冒汗。“幸亏刚才没冒险……”郝凌宇长舒了一口气,再度聚精观瞧,那使者此时已经闭目吐纳,距离自己和夏昑岚多少也还有些距离,若是趁着此刻拖走夏昑岚说不定还真能逃出生天。就在郝凌宇还心心念念想方设法地时候,虎目已经寻着他们的踪迹追了上来。使者猛地一睁眼,突然脸色骤变,两只手急忙掐住自己的咽喉,在他的手指缝隙之下清晰可见一道血痕勒在喉咙上。从使者的突然举动,再到虎目窜出林间,前后不过短短几息工夫。虎目无视了使者的所在,眼神四下探查,可算是寻到了夏昑岚,这不禁让他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早在他探查赵建硕奉上的那柄剑后,他就多少猜到了夏昑岚是安全的,因为掳走他的人并不会置他于死地。虎目一言不发,确认了夏昑岚的安危后这才将目光转向面色紫青,痛苦挣扎的那名使者。而造成使者如此窒息痛苦的始作俑者正是虎目,他先自己一步甩出的渔线早已将使者的咽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必你也是受人之命,可惜,你放出的信息被我先一步截获。”
虎目不慌不忙地走向使者,暗地里用手掩饰着腰间的竹竿,手指轻挑渔线操控着束缚的松紧。虎目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乱了郝凌宇的计划,而且虎目明显要比那使者更难对付,郝凌宇如果贸然冲动只怕是自寻死路。万般无奈之下,郝凌宇甚至动起了放弃夏昑岚的想法,然而虎目的下一个举动却让他有些意外。“你的主子恐怕安插.你来就是为了秦家镇的事,不过很可惜,秦家镇的事也是我家大人的事,就算你没有掳走……”虎目抬手拨弄了一番头戴的斗笠,露出一双虎目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夏昑岚,很快又重新收回目光,继续自言自语道。“任何消息都不能流出秦家镇,所以,死吧!”
话音未落,使者脖颈之间缠绕的渔线越勒越紧,任凭使者用手指强硬掰开一条缝隙也早已无济于事,锋利的渔线连带着他的手指和他的脖颈,齐刷刷地斩断。虎目一甩渔线上的血渍,用手指一勾将渔线回收,收拾好心情重新走向昏迷在地的夏昑岚,眼神依旧凌厉,但却温和了许多。只见他扛上夏昑岚,口中喃喃自语。“少城主,得罪了。”
眼见虎目又将夏昑岚给带走,郝凌宇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明明前一秒还是杀伐果断的斗笠男子,下一秒却并未对夏昑岚动杀手,而是选择了掳走夏昑岚。那他又是要将夏昑岚带去何方?还在郝凌宇不解思索着的时候,虎目已经扛上夏昑岚动身离开了。郝凌宇并未着急追上去跟踪,他很清楚自己若是贸然行动,单以对方轻描淡写就将那使者毙命的手段来看,怕是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如此冒险的举动着实让他犹豫起来。待到虎目和夏昑岚的踪影彻底消失不见,周围恢复一片寂静后,郝凌宇终于咬紧牙关从草丛林间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走向身首异处的尸体身旁,意图搜寻有用的线索,毕竟就在虎目杀害此人的时候那一番对话之中,郝凌宇提取出了几个重要的信息——受人所指,泄漏的秘密,以及与这两人息息相关的地方,秦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