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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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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凌宇强忍胸中的翻腾,咬着牙将手伸向了身首异处的尸体,一番摸索之下,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郝凌宇寻到了一件物品,是一块贴身的木牌,上面写着这具尸体的姓名——郇大牛。可即便知道了死去使者的名字,依旧无济于事,郝凌宇拿着木牌顿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俯身弯腰,掏出了早些时候任岑交予他们的那块凝脂玉牌。郝凌宇运气凝神,握住玉牌,将修为注入其中,随即冲着玉牌呼唤道。“老师!出大事了!”

郝凌宇的这番举动也是冒着碰运气的打算,他也是在看到郇大牛身上的木牌才想起自己手中也还有一根救命稻草,奈何自己早先却一直也没想起来此事,不光是他,情况紧急之下,无论是钱夕夕还是钟离钧灏,甚至夏昑岚都将此事抛诸脑后,这才酿成了大祸。随着玉牌一阵一阵闪烁着微光,秦家镇郊外的另一个方向,一连串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几乎掩盖了玉牌里传出郝凌宇焦急的呼喊声。此时的任岑一行人还没有踏入秦家镇的范围,却意外撞上了他们的目标人物——薛荼。若单是薛荼一人倒也罢了,奈何与薛荼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也正是这个人发现了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任岑等人。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接踵而至,身披斗篷的男人连出三掌轰向任岑躲藏的方向,只因林间躲藏的四人唯有任岑的修为最为高深。任岑眼见自己暴露,先是抬手对出一掌,这一掌对撞很快让任岑大吃一惊,余下的两掌他便不再选择硬接,反而是闪身躲开。“阁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助纣为虐?”

任岑翻身跃出林间,只身站立在两人面前,抬手指向突然出掌袭击的斗篷男人。“这个人为祸苍生,你当真要护他?”

“咯咯咯……”闻言薛荼突然笑了起来,他伛偻的身子更加蜷缩在了一起,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乐得合不拢嘴。“为祸苍生?你们还真是能扣高帽呀,连我本人都不知道原来我还能为祸苍生?”

“那边的三只小老鼠也别躲藏了。”

斗篷男子慢悠悠地抬起手,斗篷之下的衣袖中露出他那干枯腐朽的手指,直勾勾地冲着任岑身后的林间指去。眼见被识破躲藏,林间的三人也干脆利落地跃出林间,与他们形成对峙之势。“呔,薛荼老贼,我等乃是丹师盟弟子,奉命前来清理门户!”

为首的沈复一脚迈开,正气凌然地呵斥道。薛荼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清理门户啊,怎么只派了你们几个小家伙,你们师公莫不是当起了缩头乌龟派你们来送死?不过呀,我可不会杀死你们的,你们的肉体拿来炼丹想必更合适。”

薛荼冷笑着将目光转向身旁。“伏道老兄……”“我只是奉命护送你,可没义务为你那些破事服务。”

夏伏道目光紧盯任岑,全然没有将沈复三人放在眼里。任岑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对手并不是薛荼,而是眼前这个身披斗篷的老人。当然任岑并不知道夏伏道的身份,只不过从夏伏道露出的那只手上岁月沧桑的痕迹来看,恐怕已是年逾古稀,甚至是耄耋之年。“你们设法先对付薛荼,这个人交给我来。”

任岑警惕观察着,悄悄传音给沈复说道。沈复也明白任岑的意思,虽说他们三人皆是合道期修为,可是面对那斗篷遮面的夏伏道,依旧本能的畏惧,就如同羊面对上狼,不,夏伏道并不是狼,他身上杀戮之气,血腥之味扑面而来,妥妥的洪水猛兽。“任前辈,你多加小心,我等制服了薛荼便来助你。”

沈复悄然传声回应道。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面前本应出现在薛荼身旁的夏伏道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就连眼睛都还不曾眨一下,余光之中,夏伏道已经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一侧。“喝!”

任岑眼疾手快自下而上一记抄手拨开夏伏道的袭击。“你的对手是我!”

夏伏道倒是并不意外自己的突然袭击会被阻碍,反倒有些欣慰,若是刚才自己一击毙命了沈复,那便说明任岑并不值得自己动手。身处两人中央的沈复瞬间冷汗直流,刚才自己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一瞬之间居然已经被夏伏道近身攻击,若不是任岑出手相助,恐怕此刻自己已经殒命,一想到如此的凶险,沈复不由得为任岑捏起一把冷汗。“上!”

沈复一扫方才险些殒命的惊悚,他很清楚那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对手,眼下之际唯有抓紧时间制服薛荼才算不枉任岑的救命之恩。一旁丁宝阳和崔竣也在沈复的吩咐下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过快了,迅雷不及掩耳,明明遭受袭击的并非他们,可是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们两人也是冷汗直冒。夏伏道冷眼一瞥冲向薛荼的三人,他并未动手阻拦,很快收回了目光,眼神冷冽直勾勾看向任岑。“你不会以为我会去帮他吧?”

夏伏道冷冷地说道,他的嗓音异常的苍老,仿佛是一棵枯朽的树木,耗尽最后的气力挤出来的一样。“前辈既然这么说,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前辈自行离去,而我们则抓他回去治罪,这样你我也不必动武。”

任岑迈开脚步,挥手一扫衣摆,试探地说道。夏伏道突然松懈下来,甩了甩斗篷下的衣袖,自顾自地掸了起来。“我虽说不会帮他,可是我也不能让你们带走他。”

“那就是谈不拢咯?”

任岑再度试探地问道。夏伏道这次并未回应,因为任岑已经不给他回应的机会,就在刚才话音尚未落地的同时,任岑已经箭步而来,屈膝一踢,一道气浪顺着他的足尖贯通而来。夏伏道不慌不忙一扫衣袖,卷起沙石尘土化作一道滔天屏障挡下了任岑突如其来的腿法。相隔数米之外,沈复三人上前互为犄角之势包围住薛荼,见状薛荼倒是丝毫没有慌张。“小娃娃们,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何必呢?”

薛荼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多说无益,我等尊奉师命便是来清理门户。”

沈复厉声呵斥道。“清理门户?咯咯咯,可笑!”

薛荼驳斥道。“尔等正道自诩的冠冕堂皇,大道一途殊途同归,违背你们所制定的规矩便是邪魔歪道了?”

薛荼话音未落,沈复便打断喝阻。“我等丹师盟奉行的乃是行医救人,可你却心狠毒辣杀人无数,怎么就不是邪魔歪道!”

“咯咯咯,你又怎知我不是在救人?”

“住口!难道你手中的那些枉死冤魂是在救人!?”

“他们早已寿命无多,与其苟延残喘到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薛荼娓娓道来,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一般。“可你不光杀害了他们,更是丧心病狂地将他们炼成了丹药,以人为丹,这可是师门大忌!你还敢说不是邪魔歪道!”

薛荼一翻手掏出几枚丹药出来,吸引着沈复的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可知天下有多少杀人如麻,饮血啖肉的人吗?死在他们手下的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修炼者只怕你们也一样熟视无睹。”

薛荼伛偻的身子微微一哆嗦,继续说道。“那你可又知道,你的师尊为何要让你们来抓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杀了几个人,炼了几枚丹?咯咯咯,非也!你可知道,我这丹药有何作用?”

薛荼自问自答道丝毫不给沈复插嘴的机会。“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狼吃羊,羊吃草,这本就是天道规矩。恰恰就是这么一枚不起眼的丹药,就足矣打破这层规矩。”

沈复一怔,他聚精会神盯着薛荼手中捻着的丹药,全然看不出个究竟。可转念一想,这小小的一枚丹药,那可是通过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炼制出来的,想到此沈复心中更是激起几分怒火。薛荼倒是不在意沈复的情绪,他不慌不忙继续说道。“那些你听闻到是没错,这一枚丹药就是用一个人来炼成的。自古皆有死,他们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可是他们化作了这小小的一枚丹药却是能够撼天动地。你以为天下大乱就仅仅只是天明的那些人吗?邪修为祸,妖兽为虐,战火连连,遍地哀嚎,你们所谓的那些正道又在做什么呢?”

薛荼义正严辞地反问道,同时又自己回答起来。“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自以为安然无忧就能天下太平了?”

“哼,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就能了?”

沈复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薛荼轻蔑一笑,再度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丧尽天良?丧尽天良!愚钝且可笑至极。”

“有什么好笑的!”

沈复气势汹汹,叉着腰是必要驳斥薛荼的言论。眼见沈复怒发冲冠势要同薛荼说出个道理来,一旁丁宝阳和崔竣见势不妙,赶忙打断他们两人的对话。“师兄,与这种邪修多说无益,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我们快动手擒获他,再交由师门定夺!”

闻言沈复这才一愣,没错,薛荼这一番驴头不对马嘴的言论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可偏偏自己还中了他的道与他在这儿呈口舌之快。沈复连忙收稳情绪,但他的心中仍旧是耿耿于怀。他从不否认正道只有一个选择,可是这并不是杀人的理由,若是用他人性命成全自己的大道,这不是邪修又是什么。“上!”

沈复当机立断吩咐着丁宝阳和崔竣。眼看几人话不投机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另一边突然一声大吼,众人的目光随之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去!”

只见任岑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着身体,袖间一片绚烂光彩,好似繁星点点璀璨银河,瞬间星光犹如流星划破天际,自半空坠落而下。夏伏道眼中映照出迎面而来的星光,那星光越来越近,直逼着自己而来,赫然一副要将自己吞噬的模样。只见夏伏道双袖高甩,两只手一上一下搭在一起,五指屈张,双手对立,犹如一头猛兽蕴藏在他的手中,张着血盆大口呼哧呼哧地与天降流星碰撞在一起。“破!”

夏伏道双手上下一合,恰如猛兽的上下颚闭合,囫囵吞下了天降流星。四溅的火石迸裂,落在地上形成一团火焰,落在林间便是熊熊大火,一瞬间风起云涌,大火仿佛有了神智,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林木,但又可控似的将火焰只局限在一个圆形的范围之间,恰好包围了夏伏道和任岑。“弄焰诀!”

任岑眼看天降陨星丝毫奈何不了夏伏道,于是便在流星坠落之际施展术法弄焰诀。招式正如它的名称一般,显而易见这一招操控的正是火焰。瞬间席卷林间的火焰在任岑的操控下形成了一个笼罩二人的火圈炎壁,在任岑的操弄之下,火焰熊熊燃烧,几乎一瞬间火苗已经纵达十数丈。熊熊燃烧的大火照得周围一切都是通红的,就连夏伏道身披的黑色斗篷也都映照出火焰的红光。蒸腾的热浪不断消耗着周围的空气,便是夏伏道此刻都已是满头大汗,再看任岑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犹如水洗一般。“前辈当真不打算再和我谈谈?”

任岑腾空站立,俯视着脚下的夏伏道,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夏伏道并未理睬任岑的话语,只见他擦了擦斗篷之下的面额,冷笑起来。“前辈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了。”

任岑眼看夏伏道执迷不悟,自己也架不住这烈火的灼烧,索性双手结印,拇指并拢缩入手心,抵押住无名指节,食指岔开,中指相靠,冲着夏伏道所在对准了过去。“引!”

一声怒喝,周围的火墙自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一道道火舌,直扑夏伏道而来。“引火术!”

可就在任岑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的时候,突然火焰像是挣脱了他的束缚一般,偃旗息鼓罢了工。任岑心中大惊,急忙再度起印,可是此时夏伏道手中也已经结起了印,竟是与任岑一般无二的引火术。“我还纳闷,凌云武宗几时又出了个用火的高手呢。”

夏伏道冷冷地说道,随即大手一挥,竟然解开了手中的结印,只见他动作飞快,手指天花乱坠快到仅仅只留下些许残影,瞬间又结出了一道新的手印。虽然夏伏道手中动作飞快,让人目不暇接,但随着他结印落成,任岑便很快认出了他的手印——聚火印。引火术与聚火印虽然同为黄阶中级术法,但威力却大相径庭,单从结印的难易程度便可看出,聚火印要远难于引火术。施展出的术法也有所区别,一个是引动烈火,另一个则是聚拢猛火。其中更甚还有同为火系术法的克制关系,当然这是后话。五行术法世间罕有,更遑论火系术法,以任岑所知世间恐怕不过寥寥数人,可偏偏眼下就遇上了与自己同为火系术法的夏伏道。“聚火印!”

任岑顾不上心中疑虑,紧跟着夏伏道手中结印也瞬间完成了自己的结印。两道火焰互相碰撞,一时间难分高下。任岑心中不由得懊恼起来,若是早知夏伏道也会火系术法,那自己此前所施展的弄焰诀和引火术偏偏是给夏伏道创造了天时和地利。不过懊恼归懊恼,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眼下也无法改变,只好在术法的较量下尽可能地占据先机。只见任岑双手交叉,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并拢,霎时间一团熊熊烈火拔地而起,高高的火苗焰尖爬上半空。“烈焰诀!”

一团火聚拢在任岑面前,不断的收缩膨胀,其中仿佛蕴含了无尽的能量。一时间高温炽烈,周围方圆数米树木干枯碳化,土地龟裂崩碎,空气压抑蒸腾。此刻任岑所祭出的术法烈焰诀乃是黄阶上级的术法,这在整个天明可谓是极为罕见。任岑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势必要以这一招黄阶上级术法结束两人之间的缠斗。突如其来的高温让另一边战斗之中的四人不禁侧目,沈复惊愕地看着凌空悬浮的任岑。“任前辈居然会黄阶上级的术法!?”

同样愣神的还有被三人包夹的薛荼,他伛偻的身子迫使他不得不勾着头仰天张望,目瞪口呆的他暗道不妙。“麻烦了,居然是黄阶上级……”薛荼赶忙收回目光,看向夏伏道,他并不知道夏伏道有多少的底牌,可是面对黄阶上级的术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反观直面任岑的夏伏道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他不慌不忙掀开自己身披遮面的斗篷,露出了他那苍老的模样,密布皱纹的消瘦脸庞,一双眼睛混沌无光。在他的额头上,一道黑色的火焰印记清晰地落入任岑的眼中。“额前玄冥火?!你是……”任岑的眼神中透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耄耋老者居然拥有玄冥火。夏伏道不由任岑把话说完,他抢先一步抬手打断,只见他抬起的手几乎只是眨眼工夫,从原先的干瘪枯朽仿佛瞬间老树逢春变得皮肤红润饱满起来。再看他的模样,哪还有什么年老色衰,分明已是正值壮年的少年郎,俊俏的面容,一双眼炯炯有神。“你!”

任岑再度看清夏伏道此时恢复少年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眼神之中既惊又喜更平添了几分愠怒。“魔焰诀!”

夏伏道双臂一抬,两手竖起剑指,向内画出半圆,直至剑指冲下,霎时间周围困束二人的熊熊烈火迸发出靛蓝色火星光亮。“沈复!”

任岑当机立断冲着一旁包围薛荼的三人方向大声吼道。沈复惊愕看向另一边,原本橘红色的火焰已然变成了靛蓝色,几乎就是眨眼之间,暴虐的气浪将他们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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