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先生又是一杯下肚,摇头晃脑道:“你看起来眼带不轻,显然一夜未眠,鞋底又都是污泥,头发微乱,又是雨中疾行,长途跋涉之状,连背后都还有几根茅草...嘻嘻,这综合起来不正是连夜逃窜之相吗?你看起来也长得有模有样,家境不差,想必不是偷人财物躲到这里来,起码也是偷人媳妇儿被赶了出来的吧,我正可以给你算算桃花运势...”唐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阁下算命之道真是神乎其神,天文地理,人文风情都旁征博引,在下算长见识了。”
说罢,唐羽看看自己,确实一副落拓少年之状,而对这江湖术士的神秘感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对他的经验眼光也还有点佩服。“刘老儿,上次帮你缴了那税,给你打发走了那些官兵,你可有什么表示啊?”
只见酒楼中央有一群人踩着桌子,或翘着二郎腿,似乎是要来对店家寻衅。说话之人是正中一个公子爷,高高瘦瘦,旁边也坐着另一个公子爷模样的稍矮的人,两人都是面色不恭。两人身后是四名大汉,颧骨突出,裸露着的上半身汗光发亮,也是一副盛气凌人之状。那被叫做“刘老儿”的正是店家,一脸愁眉不展,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却一副苦相。“两位公子爷大驾光临,小人招待岂敢怠慢,上几次的帮忙我们店里上下都是感激得很呢,怎么能没表示呢?来来来,小李,把上好的酒菜端上来。”
“别给我来这一套!”
那矮个子的公子爷突然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面色傲然逼人,“我们哥俩在家里吃的东西难道还少,还不如你这么这破酒家?每次就拿那些破酒菜来哄我们哥俩,当我们几岁小孩呢!”
刘老儿惶恐地头上直冒汗珠,只能“是是是”地诺诺而答。那高个公子爷神情倨傲,慢慢地对店家道:“你说你们店里都很感激我们,我看未必吧。我们三番两次来请小刘姑娘前往山庄作客,她都借故推脱,对我们是不善的很啊,你老儿是怎么教你女儿的!”
说罢,店家身后的一个女子已经惊得头也不敢抬起来,那女子不到二十岁模样,一身布衫,长得很是纯朴秀丽,两公子爷这会前来,看来就是要找她的麻烦了。店家赔笑道:“两位公子说笑了,小女乃是知道天高地厚,不敢攀附二位,自知礼数,才不敢前去的,这福分我小女哪能享受的来啊?”
“胡说八道,令爱虽然身在你这个小店里,但是清新脱俗,气质不凡,实在是可塑之材,我们哥俩想要好好调,教调,教,你们却不领情,这件事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说罢两名公子都是一阵坏笑。店家已经是焦急不已,那公子爷边的大汉直接把那刘姓女子强行拖了过来,唐羽看到这里,身子有些要站起的趋势,却被那算命先生按了按肩膀,才克制住自己情绪。高个公子又说道:“你们这个小店,开在这繁华地段,要不是我们罩着,能开的下去?人家官爷三番五次来扰,都被我们给打发走了,你老儿却不领情。你们家女儿天幸生得一副好容貌,若能随了我,一来勉强也算报答了恩情,二来与你们也没什么坏处。刘老儿,你就连这么点利害关系看不清楚?”
店家看到女儿被拉扯到对方阵营中,已经是急的要落下泪来,伏在地上求道:“二位公子爷,我们这个小店经营不易,女儿也是只有一个,除了这两个,其它东西,二位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就放过我们吧!”
说罢在地上就要跪着走到公子爷面前。唐羽这时候心里已经明了这是一个官家和地方势力勾结欺压平民之事,不由得心中有火,这里离临湘已经有数千里路,也不怕当地官府追究身世,想到这里,唐羽浑身绷紧,已经快忍耐不住要出手。那算命先生见状,忽地装模作样地喊道:“店老儿,你们也真的不识得好歹,看这位公子和令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能不顺天意?”
那高瘦的公子爷听了,也极为高兴,对着店家吼道:“见到没,人家一个算命的术士都那么识得大体,你老儿还不学学?”
唐羽听到那算命先生帮腔,更是愤怒,狠狠瞪了他一眼。算命先生又摇头晃脑道:“你老老实实将你女儿送上门去,人家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是要大设酒席,聘礼期至的啦。有着人家龙虎山庄的二老做上堂,这婚事必定是气派得很啊。”
听到“龙虎山庄二老”,两个公子爷突然脸上变色,手下一名大汉朝唐羽这边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胡言乱语,想吃拳头吗?”
说罢就走上前来,对唐羽和算命先生二人面色不善。算命先生忙摆手说:“不敢,不敢。”
同时却侧身向唐羽耳语道:“这些人咱们可惹不起,现在不小心惹了麻烦,待会要是动起手来,你就先跑吧。”
唐羽心中恼怒:“就算不是你激将,我也会站出来,你倒偏偏要抢这个言语之利,多余一说!”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唐羽见到大汉走近,还是并不动身,唐羽身上并没有足够的武功根基,耍不出什么花样,在山中所学又俱是拳脚剑法实战招数,而且在那山中无甚对比,也不知道自己实力,所以便周身不动,以不变应万变。那大汉满身油汗就快要贴到唐羽身上了,显然是盛气凌人,不把唐羽放在眼里,瞧这一副平平书生模样,谁又能对他有几分注意呢?“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活的不耐烦了?在这里敢管我们公子的事?”
唐羽虽然并不知道先前九先生所说之话如何得罪了对方,但是也不肯让步,心里盘算了一下,摸了摸从邵府带出来的东西,一直都还在,便心中有底,站起来从胸前贴身出摸出一份榜文:“在下正是今年御上钦点的进士出身。朝廷御赐进士以上提名,官职可及品次,这种事情,在下还真可以一管!”
唐羽想到自己还拿着那份榜文,虽说已经毫无用处,但是想到在这里一时对付官家下面的人,还是“以毒攻毒”的好。那些公子爷和大汉都显得极为吃惊,顿时不做声,那名矮个公子慢慢走过来,接过进士榜文一看,愣了好几秒,面色故作凝重地对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位公子说他算是——朝廷官员,可以管得我们...”话未说完,突然忍不住捧腹大笑,周围大汉都忍不足轰然笑起来,一下就打破了先前严肃气氛,只笑的前俯后仰。唐羽茫然不解,正待相问,只见那公子爷一下将那榜文撕得粉碎!“你...你们竟敢撕毁朝廷文书?”
唐羽见状,大吃一惊,虽说他现在已不再站在朝廷一方说话,但是看到这群人如此大胆,实在还是大出意料。“哼,在我们桂州,别说你这样的小小进士,秀才,还没为官,就算是县衙老爷,州府知府,也得看我们脸色!”
那瘦高的公子爷也冷笑着走了过来:“要不是我爹和二叔在官场上每年向东厂上面打点,江湖上又在桂州城一带压制匪人帮派,坐镇一方,那些府里的废物哪能坐得稳官位?小子,你这是教训小猫撞到老虎头上来了!”
唐羽见对方自恃身家显赫,对道德王法都毫不放在心上,心中惊怒交加,“那在下如果非要管呢?”
“那好,我们这里不讲法那一套,你要是拳头比我们硬,就尽管来教训啊。”
那几位大汉和两位公子也说罢都哈哈大笑,面前这名白衣书生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的出手,只怕几招被揍得没命了也不可知,所以这群人虽然口上说说,但是却毫无忌惮在意之心。唐羽眉头一皱,不作何言语,但是手中身上已经运了内息。那算命先生这时候却又摇头晃脑道:“哎,小徒弟,你教训教训他们也好吧,只不过看在龙虎山庄两位庄主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太不留情了。”
离唐羽一桌最近的大汉脸上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你们既然自己嘴硬要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手中缠着一条外围带刺的荆条一拳击了过来,拳势带风,直攻唐羽面门。唐羽原本没实战经验,不敢主动出手,这时候看对方强招来袭,体内反应一下子被激发出来,赶在对方出招之前就伸出一掌直切对方手腕,正是基本拳掌中的错掌相切的手法。他内劲不强,这一招击中,那大汉只是手臂随之甩出,手腕处生疼,这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粗心,不禁大怒,又是数招相攻。唐羽见大汉空有蛮力,无论是御内劲之法还是招式之精都大有不足,不禁自信起来,见招拆招,拳掌相交,招招占上风,发到才第六招时,唐羽将大汉双手攻势向两边一拨,又向中间一掌劈去,使了五成力击中大汉胸膛。这大汉虽然身形魁梧,但是中了这一掌,也是立即向后飞出了数丈,当即倒入了他们一方的人堆中。唐羽随林雨所学的练气之道也就平平而已,但是修习了’烟雨听风’,在山中喝了上等的养气归元的茶叶后,内功不觉大有进益,这一掌击出之效,实在大出自己想象。对方立即有人喊道:“这小子装孙子呢,原来身上有武功,大家当心点,一拥而上,不怕不把他给做了!”
说罢另三名大汉齐上,一齐攻去,唐羽这下心中慌乱,左挡右格,不几招身上就中了一拳,退了好几步,很是生疼。这时候,又是一名大汉手中持一根木棒朝唐羽胸口直戳过来,唐羽见状,忽觉这招在’烟雨听风’的剑招中有可对应的解法,便以手为剑,顺着对方的木棒的来势将木棒一引,待那人侧身不由自主前倾后,唐羽运力于指尖向其肩胛一下戳去。那人果真如同肩头中剑,上半身酸麻难动,一下退倒在地,连肩带手连木棍也拿不起了。另外两人见了,心中惊惧,但也无法可想,冲上前去左右夹攻。唐羽已经不再手生,左闪右避,同时以掌相格,拳脚并用而出,旁人还看不清个究竟,只见两人已经棍棒落地,一人摔倒在地,一人被踢的飞下了楼阁,众人都是一脸诧异。唐羽在山村中学习的那两个多月中,不仅内功外招上有所成就和收获,在平时的武理发招中也大有进步,这几个大汉又怎么能斗得过他?唐羽数招之间已经取胜,看着地上几名大汉,目中射出严厉神色:“你们以后不得再来欺负这家酒店老板了,知道了没有?”
地上几人都不住跪地磕头,口中不停地嘟囔着“知道了”,却不起身,听得唐羽也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间。唐羽只感觉背后有破空声之声,兵刃就在脖颈后一尺,顿时大惊。“啊呀!”
只听得“叮”的一声清响,偷偷绕到唐羽身后准备偷袭的矮胖公子突然手中匕首落地,一脸惊疑地坐倒在地。唐羽面前那几名大汉原本就是吸引他注意力并伺机而动的,这时候见他们的公子爷一把匕首在空中挥到了一半却突然坐倒,一个个都不敢再进招,目瞪口呆。唐羽下意识看了看算命先生,只见他在好整以暇地吃着花生米。另外那名瘦高公子爷这时也不得不逃下楼去,一边走一边指点着唐羽:“ 你好样的,很好...很好。”
众人也随之逃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