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又下着濛濛小雨,整个天空蒙着昏暗之色,黄山派一名弟子在山门看守了一夜,此时也正要和人交班。“这小子怎么还不来?看来也是时候直接去找他换班了。”
这名弟子刚刚走过一棵树下,便觉得后颈一痛,随即晕了过去。沈清言一行人已经到达了黄山派,此时正是卯时,虽然已经天亮,但是天色昏蒙,正是潜入派内的好时机。平时要在这个时段,想必在掌门督促下,也逐渐有些人开始习武锻炼,但是近日黄山派群龙无首,正值乱象丛生之时,此时竟然整个山头上也没有几个人影。唐羽看到山上如此情形,想了想,“从门派本部的情况看,现在还在黄山派露脸的人恐怕已经没几个是清白的了,恐怕郑掌门和忠于他的弟子都已经被关起来了。”
沈清言点了点头,“现在就是要上山随便抓住一个管事的人,问出郑掌门关押的地方,还要解救出其他郑掌门一边的弟子。”
唐羽皱了皱眉头,“既然我们想到了要来到黄山派救出郑掌门,洗清冤情,恐怕那皇甫亦也会想到。我们二人为了节约时间,现在就分头行动去找郑掌门吧。”
沈清言嗯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苏情,“琴儿,你身上没有功夫,那……”苏情抿了抿嘴唇,随即说道:“这样吧,我就躲在山门附近,给你们报信,如果看到有人回来了,我就开始弹琴,让你们在山上能听到琴音。”
沈清言听后喜出望外:让琴儿放哨和来回报信的话,以她的轻功和察觉力,本是很容易暴露给敌人,反而会身陷困境,让沈清言多一份牵挂;但是她弹琴作为信号却没有任何不便,她的琴音极为清亮可以代替呼喊,同时也少了几分突兀。“好,那就这么办吧,你当心自己!”
沈清言拍了拍苏情的肩膀,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真挚,随即和唐羽上山继续行动。唐羽没费多少功夫,便在一间试剑房前逮到了一人,一番威逼言诱之下就问到了地方。唐羽确认到了地方,将这引路的弟子打晕后拖进一旁的树林,随即推门进入房内。“谁?”
唐羽刚进门,就听见一声中正高亮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面前正是郑掌门在练剑。郑掌门身材微胖,不高不矮,唐羽回想起在武林大会见过的他,正是这个模样。只不过此时的他头发微乱,眼睛布满了血丝,嘴唇发白,看来的确是有伤在身。“郑掌门,我是来救你的!”
郑掌门突然怒吼一声:“劣徒,你还有脸来见我!”
随即,郑掌门不由分说,使剑朝唐羽攻来!唐羽急忙跳开,伸手一边阻拦一边解释道:“郑掌门,我不是你黄山派的人,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弟子,我是外面的知情人前来救你的!”
郑掌门在这练功房已经被囚禁了数日,每天只进几口水,两天吃几口饭,加之药物作用,现在早已经是神志模糊。他听着眼前的人说话,只觉得模模糊糊,听得进半句又漏掉了半句。郑掌门此时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喃喃道:“亦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竟然现在还拉上外人一起来捣乱门派!”
唐羽看出郑掌门此时神志不清,只能稍稍退后,静观其变。“你可知道,我之所以最近紧逼你们练剑,还对你们训斥批评,就是不愿看我们中原几十年的剑宗招牌被剑星派抢了去!要是我们技不如人,就算当上了东部盟主,又怎么能服人?你现在这么做,实在是辜负了我的苦心!”
唐羽听到郑掌门自顾自说着的这些话,心中困惑逐渐解开,同时也不免哀叹:“原来郑掌门嘴上自认不如他人,只是为了刺激后辈加紧练功,这番心思就是因为和门人沟通不畅,才导致现在的状况。”
郑掌门此时说着说着,逐渐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加之眼中血色更重,形象可怖,唐羽都不禁看得胆寒。郑掌门挥着手,这时候已经不知目视何方,低吼道:“我黄山派上几代掌门的剑法都是驰骋中原一带,但到了我和我那已死的师父手上,却已经退步不少,对,就是因为这一式——就是失传了的这一式!我苦练了一个多月,还是想不出来它到底应该是什么变化路数!现在,现在你来告诉我,这招到底该怎么出!”
说罢,郑掌门突然一下奋起,朝唐羽攻来!这一招眼看绝不可躲,唐羽只好咬着牙抽出腰间长剑格挡了几招,几招下来,郑掌门都是全力施为,唐羽也被逼的节节败退。“黄山派的武功说高不高,但是也绝对不低。虽不如当今东西南北各区域五大门派和青云教诏天门,但是也比起青海派,天山派等中小门派绝不会输,郑掌门现在神志混乱之下,伤心悲愤之下,反而不知收力,我怎么挡得下数十招?”
唐羽眼看对方震开自己一招防招,一掌对中击来,他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举掌一迎,心中已经抱着受重伤的念头。没想到,这一招接下,唐羽朝后退了几步,舒了舒气,竟然经脉依旧如常,只是内息涌动,确实用了不少功。而郑掌门则也是退了一步,大喘了口气,似乎内息不顺。唐羽一下想起来:“是了,郑掌门早就走火入魔,内功只剩下了三四成,加之这段时间水米少进,体力也极差,他这几十年内功,现在和我也相差不多!”
唐羽这么一想,信心逐渐回复,要知道,纯拼招式,烟雨听风几乎不惧天下任一武功!郑掌门沉了口气,继续攻来,唐羽也使出烟雨听风边守边战。试了十几招后,也可看出相差不远,这时唐羽也逐渐放开了手脚,全力和郑掌门相搏。唐羽虽然不知茶山心法的基理,对剑法的用劲之道领悟不够,但是随着逐步的领悟和自身天赋,竟然也逐渐发挥出了烟雨听风的威力。相比之下,循规蹈矩,偶有出彩的黄山剑法招式和不温不火的内功结合,竟只能勉强和半成品的烟雨听风斗个平手。郑掌门斗得二三十招,突然跳出战圈,满脸惊疑:“你这小子是什么剑法?为什么我没见过?不对,我到底见没见过……”郑掌门牙关咬紧,头痛欲裂也想不出这招式的来源,随后他又一拍脑袋,管不了那么多,继续上前猛攻。烟雨听风最大的特点便是以意使招,以境御剑,招式的变化虽然源同一理,但是却可由使剑者加以改动、组合,在行云流水的挥洒和无缝连接间将剑势用到最足。郑掌门一边和唐羽对招,一边在潜意识中暗自揣摩这剑法,不由得大有所获。某一刹那,他突然心头一凛,“不错,黄山剑法这招‘云松望日’本也可以如此使出,只要这样,和之前那招就可以结合在一起了,不错,约莫就是如此……”唐羽在和郑掌门过招之间,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对方的某几招也陡然变强,自己险些要丢剑落败,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间,自己又用上了些其它小道功夫,才挽回局面,随后更加集中注意力和郑掌门相斗。郑掌门和唐羽已经斗了百余招,唐羽终于把握住机会,使出一招“雨至天开”,将郑掌门格倒在地,胜负也就此分出。唐羽的长剑顺势搭在了郑掌门颈边,郑掌门只觉得心头一阵翻涌,口中不住说道:“妙招,妙招!”
随即也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唐羽见状,急忙上前扶起郑掌门,朝他输送了一阵内力。郑掌门此时心中一下闪过诸多招式,又回想起各种事情,在一阵体内轰鸣之后,他逐渐恢复了清醒。“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唐羽喘了喘气,点头道:“我是和剑星派弟子沈清言一起前来救你的。”
说完唐羽看了看郑掌门,竟发现他的目光中不再有之前那般狂躁,眼中的急火也似乎褪去,“郑掌门,你现在难道已经恢复了……”郑掌门吐了口气,盘腿坐下,叹道:“小兄弟,实在是对不起你了。之前一个月,我一直在攻克本派剑法其中一招时止步不前,急火攻心之下,竟然走火入魔。而我那弟子竟然趁机给我下了药。而我知道是我那大弟子皇甫亦带着众人想要谋反后,更是怒火攻心,走火入魔后的内伤和那药物一起发作,便毫无抵抗之力,被他们关了进来。”
“还是多亏了你——刚才和你过招时,我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如此精妙的剑法,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之后我也马上明白了,剑法的变化根本就是无穷无尽的,我就算攻克了这一招,黄山剑法依然不是最强的剑法。”
唐羽知道郑掌门是败在自己手下心生颓念,自己也不免心有不安,只好稍稍安慰道:“你只是走火入魔,内力不济,否则我当然胜不了你;而且,教我剑法的那人,恐怕功夫也已经是盖世无双了,我完全是得益于他老人家的教导。”
郑掌门面色疑惑,哦了一声,“这么说小兄弟怎么称呼?你的师父是谁?”
“在下唐羽,无名小卒一名。而我师父他已经隐世多年,不许我泄漏他的踪迹。”
听到这里,郑掌门叹了口气。唐羽本来已经有些不忍看他的神色,但是还是对上了他的眼神,这一看,唐羽才发现,郑掌门眼中并没有悲戚之意,反倒是心明眼开之色逐渐跃然于面。“哎,无妨无妨。唐羽啊,你可知道,刚才和你过招后,我之所以能神志痊愈,就是因为,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我由你的剑招,悟到了这困顿了我一个月的剑招变化;同时也看到了黄山剑法中更多招式都还有改进的余地,同样,天下各式剑法都还有着进步的余地——我即使把这几式失传的黄山剑招都悟透,也不代表我就能胜过剑星派,毕竟剑星派的招式也仍有进步的空间!”
唐羽听到这里,也心中逐渐明白,“这么说来,的确不错,剑法的进境无法穷尽,所以任何剑法都会有不足之处,也都会有再提升的空间。”
郑掌门抚掌笑道,“正是!我之前总是想着要让黄山派剑法胜过剑星派,就可以一统中原,现在一想到学无止境,这一个月来的心魔和内息都终于解开了!”
唐羽听罢也喜出望外,郑掌门不愧仍是一派掌门,心境广阔,竟然通过自悟化解了走火入魔和乱心散导致的内息紊乱和神志不清,这下解救郑掌门的任务可又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