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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哀声道:“可咱们纵然如此配合,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啊,督税司那些大人们都不带正眼看一下咱们的,也是,在那些官老爷眼里,咱们这些商贾都是贱民,比种地的还卑劣。”
李哲幽幽的说道:“你呀你,眼界太短浅,出手太吝啬,胆魄也没有,是,这次我们没搭上督税司的桥,但我们亏了吗?相比起那些倾家荡产交税的不法商人,我们已经胜过他们太多了。”
正当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下人匆忙过来喊道:“老爷,坏了,坏了!”
李哲伸手示意:“怎么坏了,你且镇定,坐下来慢慢说。”
那仆人哪里有时间坐着,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一大票的官兵找上了门,气势汹汹的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善茬,这可怎么办啊?”
李哲无奈的说道:“瞧把你吓得,不就是官兵们,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不一样,不一样,这次来的官兵,是穿黑袍的黑无常!”
李哲闻言愣了一下。 穿黑袍的官兵,最近很出名。 督税司的官员,清一色身着黑袍腰佩弯刀,手段凌厉无情,故而也被称之为“黑无常”。 “冷静,冷静。”
李哲镇定的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李哲清点了库内所有的账本,黑税白税,分文不少,全都按照税率交了上去,他督税司也不至于为难我。”
“老爷,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话,那都是糊弄人的啊。”
下人提醒道,“西汉的韩信,纵然替汉高祖打下来了江山又如何,最后死于妇人之手。前宋的岳飞一身硬骨头,还不是被判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纵观古今,往往都是身正之人,最后死无全尸,挥刀的时候只看有没有力气,而非是看该不该挥刀。”
“休得胡言乱语!”
李哲瞪了那人一眼,拂袖起身,“来了就来了,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人家看到了你的,藏在哪里都没用。”
“随我出去迎客!”
…… 李哲行至宅子大门前,看到为首的黑袍官员后心里咯噔了一声。 虽然这些督税司的黑无常们都是穿黑袍的,但是也略有不同,譬如眼前这位黑袍官老爷,胸襟前有五道金线,一道银线,这说明眼前的这位的官职是稽查官。 从四品的稽查官,纵然是放在督税司里,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这样的大人物竟亲自上门,可想而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哲作揖行礼:“草民李哲,见过稽查官大人,大人若是有事派人打声招呼即可,何须亲自上门折煞了草民,理应是由草民登门拜访才是。”
“不必多言,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传个话就走。”
督税院的稽查官取出一纸文书,递给了李哲。 李哲打开文书扫了一眼,不由愣在了原地:“这是……出海批文?”
“不错,正是出海批文。”
稽查官微微颔首,“执此批文,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贸易,纵然是在海外遇上了不法事,也可以立即寻求近海的水师援助。而且这批文上说的清清楚楚,你出海贸易,向朝廷缴纳的关税只需三成。”
李哲心中狂喜,他如何不知这纸文书的含金量! 出海贸易,是最赚钱的生意,将境内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卖到海外,往往都能滋生出数十倍乃至是上百倍的利润。尤其是在大明朝的海禁政策下,倘若能出海贸易,利润更是恐怖。 这也是为何大明朝严厉的实行海禁,却仍然源源不断的有人顶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走私的原因。 而他,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甚至还是以官方的名义出海,虽说不是免税,但三成关税区换来朝廷的庇护,这是何等的大赚特赚! 然而李哲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李哲从来不相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纵然是真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馅饼也是奔着砸死他来的。 “草民斗胆问一句,这出海批文,是哪位大人盖的印?”
李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能以朝廷的名义做这么一份出海批文,来头恐怕是大的不得了,纵然是布政使司的官老爷,也得向京师请示后才能盖印。 李哲不记得,自己还京师里的京官们有交际。 这份礼太重了,也太突然,突然到让他觉得惊恐。 稽查官淡淡的说道:“讲道理,以那位的身份,你是没资格知道的。不过既然是那位亲自下的令,我也不妨告诉你,这纸文书是我们督税院的督税使吕朝阳吕大人亲自审批的,而吕大人,也是奉了上面人的意思才写的,你自己想想吧。”这还用想吗! 能使唤的动吕朝阳的,全天下就两个人! 一个是当今陛下,另一个就是监国的皇太子朱高燨! 当今陛下在顺天府享清福,已经不怎么过问政务,李哲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可能被那位放在眼里。 那么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了。 李哲躬身道:“草民懂了,多谢大人指点。”
“嗯,你是个聪明人,很不错。”
稽查官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多说两句。虽然不知为何你能入了那位的眼,不过我提醒你两句,这纸出海批文只是个开始,能得那位青睐,你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亮,别做些自毁前程的事。”
“草民明白。”
“嗯,那我就不多言了,衙门里还有差事,告辞,不必送了。”
“大人慢走。”
待督税司的黑无常走后,李宅的人这才敢走出来东张西望。 “真走了?”
“这可是督税司的黑无常啊,我听说黑无常登门造访,地皮都得扒三层!”
而李哲则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出海批文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下人询问道:“老爷,这督税司是何意?”
李哲微微皱眉:“不该问的别问,此事牵扯甚广,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浑浑噩噩的走进了内院,下人们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也太过离奇了,黑无常上门送温暖? …… 李哲关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他一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翻腾不已的狂风暴雨这才稍有缓和。 他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白若羊脂,精雕细琢,在美轮美奂的花纹中央,用小篆刻着一个“祁”字。 当年祁王爷征讨建州时借用了李哲的船,留下此玉佩,说是可以到金陵城的祁王府换三千两白银弥补损失。 但实际上李哲并没有什么损失,因为祁王用完船以后就还了回来,最多就是耽误了他一些时间罢了。 而李哲也并未去到金陵城的祁王府,拿玉佩换白银,他总觉得这位祁王爷不是凡人,留着这玉佩没准儿在危险时刻能救命。 事实证明他没赌错,那位祁王爷没过两年,就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皇太子,跺跺脚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 这玉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李哲续命,这是一份人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人情,但若是能换来那位出手,价值何止是三千两白银? 三万两都不止! 李哲攥紧了玉佩,将其纳入怀中,贴身携带。 “虽不知那位此举是何意,但终归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能得那位庇护,我李家何止是兴旺三代?”
“或许那位只是把我当做了马前卒,甚至是连卒子都算不上,但既然能被那位看上,我李哲定要抓住机缘,以命偿还!”
李哲下定了决心,闭上了双眼,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极快。 那样层面的大人物,随手一挥降下的祥瑞雨露,便能让李哲这样的小人物脱胎换骨,登堂入室。 而能否抓住机缘,看的是胆量与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