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登谷请旨那日,唐万两听了荆公那番言语,知道对唐家不利,于是匆匆赶到杭州,向主人唐广报告了全情。身为江南巨富的唐广,自然久闻在江南多地任过知县、知州、提点江东刑狱的荆公的大名,更知荆公性格倔强,执法如山,现在自己的钱铺虽遭抢劫,但终究是因唐家先弄死人命而造成,如果此案让那王知府来决断,唐家何能赢得这场官司?但自己那价值过亿的钱铺总不能就如此白白地给那帮劫匪抢了烧了?如此次不予追究,岂不助长了劫匪的气焰,说不准下次还会到别处去抢去烧唐家的钱铺、庄园哩!至于如何追究那帮劫匪的罪责,唐广思来想去,很是为难:虽在江宁报了官,听那口音,不仅不能赢,甚至还会拔了萝卜带出坭,连自己致死人命的案子也会一并追究,那可坏了大事;杭州的知州虽与自己很铁,但那劫案是发生在江宁,而不属杭州管辖,即使报了,最后还得转到江宁府……唐广左思右想,最终想到一个人。“对了,出了这么大的浑事,该去找我表哥,他在京城认识好多大官,请他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
唐广这年四十六岁,是位说干就干的生意人,想好后,带上几个贴身保镖,登上自家一只特制的小型客船,日夜催着船上的篙夫纤夫,经运河,入淮河,进汴河,不上半月就到了京城,在京城东水门下了船,留着两个船工看船,自己带着保镖、家人,沿着汴河大堤,去了他表哥、京城首富桑玉楚府上。汴京繁华的潘楼街南,有一处高宅大院,大院占地数十亩,在森森古柏与高槐的掩映下,错落有致地建着一组青砖黛瓦的房屋。主房是一套四合院三进房,每进的四向房均是两两相对。进得大门,经一广场,到了头进;过头进,一直前走,有个中门,中门两边有众多耳房,正中间是一大厅,此为中进;由中进再往后走,便是后进,后进除了正厅、厢房,更有多间住房以及厨房、膳、杂屋等。四合院后,有一个布置非常幽静的花园,园内有一个两亩大小的池塘,池岸有桃柳,池中有水榭,水榭由曲廊相连。此时正值初春,树间有鸟雀啁啾,池中是游鱼徜徉。主人桑玉楚这年整五十岁,是个极善经商之人。他有两套经商运输工具,一是经汴河的水道往来于京城和江南的船队,一支是旱路由京城来往于西北辽、金、夏乃至更远的马队。船队常年有百吨大船四艘,主要是将江南的绸绢、茶叶、磁器、铜铁,或是表弟唐广从海外泊来的犀角、象牙、珊瑚、琥珀、瑟瑟、玛瑙、水晶等奢侈品运往京城,再将北方的货物带回到南方销售,如此来回从中牟取暴利。旱路义马队为主,多时有马十多匹,少时也在六七匹。马队主要将南方转手到京城的茶叶、瓷器、丝织品、铜铁器、土特产,以及那些泊来的药品、奢侈品运往西北各国,或是更远的欧州;再把西北的马匹,欧州的香药、花草及供宫廷赏玩的奇珍异宝贩回京城或是南方转卖。这两支商队就如两支巨大的吸金管道,经桑玉楚一番精明的算计,南北两方的真金白银经过这两支管道源源不断地流淌进桑府,流淌进桑府的金库,终使桑家成为东京汴梁一位不可撼动的首富。有钱能使鬼推磨。正是因为桑玉楚的财大气粗,京城那些大官小官不得不一个个如跟屁虫般跟在他后面转悠、巴结、交往。正因为如此,桑玉楚经商的雄心更大,利欲心更加膨胀,只要有利可图,什么生意他都敢做,根本不把大宋朝廷的律法、条规放在眼里。那时,辽夏为提防大宋崛起,已严禁出卖良马到宋地,为了回击,宋朝也严禁将粮食、布料、茶叶等生活必需品卖往辽夏,更不准将西夏的青盐购买。而富可敌国的桑玉楚,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一次次将国内粮食、布匹、茶叶偷运到西夏,再将西夏的青盐贩回汴梁倒卖,获取暴利。可万没想到,这次贩卖青盐一事,竟传到新登大位的皇帝那里,神宗一怒,限令开封府彻查此案!桑玉楚虽与朝廷众多官员交往深厚,但见奋发图治的新君龙颜大怒,那些官员早已吓得一个个牙不敢呲,气不敢出,哪还敢出面为桑玉楚说话!这天,桑玉楚正在府上为这事着急,门人来报,说杭州唐员外求见。桑玉楚以为表弟又是来推销舶货,自是放开那缠身的官司,说道:“请。”
片刻工夫,唐广大摇大摆进来,落座后,就把自己钱铺被抢的事说了。桑玉楚见表弟不是为生意而来,而是要他在京城找人去处理那抢劫钱铺的事,心中更是烦上加烦,想了想,推辞道:“这些天为青盐的事,哥已愁得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顾及表弟钱铺被抢的事。”
唐广一听,脑海一阵嗡响,舌头也急得绕不过弯来,结结巴巴说道:“我的好表哥,难道你、你就眼睁睁看着表弟那上亿的钱铺被抢了不成?”
桑玉楚终究是个久经世面的人,稍作思考,说道:“表弟与高大人关系不是很好吗?此时只要去找他,他一定会给你帮忙的。”
唐广见表兄推辞,愁眉道:“表哥,这牵涉到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这空手去找高大人,他会理我吗?”
桑玉楚只想尽快把表弟打发出去,于是快言快语道:“这没关系,你找高大人需要什么,表哥给你就是了。”
唐广见事已至此,只得说道:“像高大人那样的大官,老是拿金银他是瞧不上眼的,表哥,上次你从我那进来的瑟瑟还有吗?”
桑玉楚说:“那东西太贵,无人买得起,还在库里放着哩。”
唐广又问:“表哥,你能找到最好的金玉雕刻师吗?”
桑玉楚一笑,道:“我整日与那些珍玉异石打交道,哪能不认识金玉雕刻师。怎么?你想雕刻玉器?”
唐广说:“哥,那你就给我拿四十颗瑟瑟来。”
桑玉楚一怔,问:“四十颗瑟瑟?你要那么多干吗?那可是值数万银两呀!”
唐广道:“像高大人那样的人,金银送的再多,他也不觉稀奇,我要用这瑟瑟镶嵌成一条马鞭送给他,只有这他才会喜欢。”
桑玉楚明白过来,双手一击,说道:“呀,表弟这招够绝!高大人一定喜欢,一定喜欢。”
说着,让家人去密室将四十颗指顶大碧绿闪光的瑟瑟拿出,又马不停蹄带着唐广找到京城手艺最好的玉匠,经过三天三夜的突击加工,将一根绿光闪烁的瑟瑟马鞭做成,再用一只尺长的金丝楠木盒子盛好,这才交与唐广带着去找枢密副使高登谷。唐广虽然远住江南杭州,由于有桑玉楚的引见,他与高登谷早就认识,这次听说唐家的钱铺被抢,想请朝廷出兵去剿灭那帮劫匪,高登谷看了看摆在桌上那根绿光闪耀的瑟瑟马鞭,当即答应下来。第二天早朝,高登谷首先站出,向年轻的神宗帝参奏一本,说江宁有一批反贼四处烧杀抢掠,侵害百姓利益,为了大宋的安宁,他请求领兵前去清剿。汲汲求治的神宗帝见国舅爷如此主动请战,很是感动,当即应允。高登谷接了虎符,正要离去,神宗帝想起一事,又说道:“慢,朕还有一事。”
说着,写了手谕,交与高登谷,叮嘱道,“将朕的手谕交给江宁知府,让他也过问过问此事。”
高登谷更是高兴,又找到枢密使文彦博,说了圣上旨意。枢密使文彦博已年近七十,满头银发,本就是位龙钟之人,见了皇上那半个虎符,也不计较事前未与他这位枢密使商议,当即拨给高登谷禁军二千,前去江宁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