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十六，卫伍手下轻功最好的属下，比卫伍小六岁，长了一张娃娃脸，肌肤稍白，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从未失手，今天却在主子面前出糗一把，羞愧的无地自容。待到卫伍出来，把他介绍给主子，他使劲低着头，不敢看墨灵一眼。“行了，既然是自己人，赶紧做事去吧。”

墨灵拉拉卫伍的袖子，“来，来，来，我有事找你。”

墨灵匆匆看了一眼盛十六，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居然排行十六，了不得了。盛十六忙行礼，偷瞄了一眼进入书房的背影，心里有点慌，再看了看自己的上司，被他示意去办事吧。点点头，然后顺势扫一眼在场的各位，蔷薇，柳家姐妹，脚下一点，直接上屋檐，这一回可比以往任意一次快，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卫伍随墨灵进了书房，柳叶照老规矩守在门口，瞥见风佑笑吟吟斜靠在大门边上，手上还提拎着一个很眼熟的食盒。她的眼角情不自禁抽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平视，假装没看见。风佑朝她走了过来，笑意不减，轻声道：“方才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个。”

在进入后院的拱门那里，门口的守卫跑过来把这个递给他，说是部尉司的方猛大人送来的，脸上的表情实在有点精彩。风佑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方猛往府里送了好几样东西，都是吃的，一样的红漆食盒，出自流金街的问天酒楼。柳叶心里开始爆粗口，这个方猛，当她是猪啊，今天一天就往府里送了七八个食盒了，各类小吃一应俱全，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倒是天霜这个丫头吃得欢。“天霜，你拿去吃。”

她目无表情地叫着，看都不看风佑手中的食盒。天霜站在天程身旁，朝她摇摇手，有些害怕的样子。“柳飞，你过来。”

柳叶心中一恼，接过风佑递到她眼前的食盒，怒气冲冲朝外头走去，这是要找方猛算账的意思。柳飞乐呵呵站到书房门口，朝风佑露齿一笑。风佑是观察到了，只要方猛送食盒进来，这位姑娘唇角上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恐怕，方猛跟她之间有什么猫腻。卫伍从书房出来，见他在，朝他微微一笑，指指里头，比了一个手势，风佑明白了他的意思，默许地一翘唇，她是主子，都听她的吧。墨灵心情很好，差点就要吹口哨了。在书房里来回走来了几趟，想着卫伍马上就派人去北岭，过了不多久自己就能接到关于叶不离的消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啊。越是激动的时候，越要静下心来，她找了一本书，坐下来翻看起来。蔷薇送了茶水进来，建议她到茶室去看书，那边的光线要比书房好。墨灵觉得有道理，于是拿着书往茶室去，蔷薇跟在她身后，一边说着晚上吃点什么菜。“主子，宫里来人了。”

柳叶气喘吁吁跑了来，“皇上病危，召见各位皇子皇孙。”

墨灵转身，惊讶万分，早上才见过啊，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但也不至于病危啊？“淡定。”

她伸手要柳叶平静下来，问道：“是什么人来报信的？”

“小黄公公，现在人正在门卫等着。”

“蔷薇，更衣。”

墨灵从柳叶身边经过，停下来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慌，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领不到我。”

这话说得没心没肺，引得柳叶目无表情地斜睨她，她不是在担心，万一皇帝就这么挂了，她身处在繁乱的京城里，有些事不好说。墨灵换上王袍，带着柳家姐妹和风佑进宫，这一次李公公特意嘱咐来传话的小黄公公，让墨灵带一个亲卫进宫。柳家姐妹被拦在宫门外，风佑特许跟着墨灵进宫，一路上，羽林军手持长枪，步伐整齐，五步一岗，三步一哨，让墨灵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到了养心殿外，风佑被拦在外头，和各王府的随从站在一旁，他余光瞥了一眼，瞧这阵势，似乎皇帝家的子孙都来了。墨灵在小黄公公指引下进了内殿，黑压压一大片的人跪在地上，珠光宝气的帘子映衬下，皇帝躺在龙榻上，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好像马上就要死去的样子。“小王爷来了。”

李公公惊喜异常地叫了起来，“小王爷，快些到前头来，皇上要见您。”

跪在地上的人很自觉让出一条路来，有的眉目低垂，有的兴致盎然往墨灵看了一眼。人群最后边的是凤居翊和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墨灵心里猜测着应该是福王，有点意外，福王不应该是大腹便便的样子吗？陈留王和他的两个儿子见过面了，跪在他们父子前头的应该就是淮南王父子四人吧？没工夫跟凤居翊和陈留王父子打招呼，脚步不停直接到了皇帝跟前，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浑身微微颤抖着，手冰冷冰冷的，她的心不由得一沉。“皇祖父，儿臣来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低声安慰道，心里却很不确定，因为她看见了皇帝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这种紫色，她在王妃那里见过，只是颜色更淡一些。她的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又不敢确定。“……”皇帝蠕动着嘴唇，努力想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发不出声音来。“灵丹呢？”

墨灵抬眼朝李公公看过去，“我早上离开的时候，皇祖父的精神尚可，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

语气里隐隐怒气，把李公公吓得直接俯叩在地上，颤声道：“皇上就是因为服用了灵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奴婢惶恐，这才派人去把各位主子请了来。”

“父皇！”

跪在最前面的淮南王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儿臣还要给您过八十大寿啊！”

他这一哭，他身后三个儿子也低泣起来，叫着皇祖父保重之类的话。“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

墨灵才不管他是谁，直接朝淮南王大声呵斥道。本来就是嗓门大，这一呵斥，把淮南王还真是吓了一大跳，顿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脸色窘迫地看向她。墨灵心知自己过于着急，朝淮南王微微躬身，歉意地说道：“二伯伯见谅，侄儿天生大嗓门，刚才多有得罪。”

淮南王明显楞了一下，忙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伯父也是担心你皇祖父，失态了，失态了。”

墨灵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有五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白发苍苍，像是长辈的样子，看来看去，怎么也看不到皇太孙凤如翟。“你们可有法子医治？”

墨灵冷冽的目光往跪在一旁的御医们扫了过去，所到之处，无不瑟瑟发抖。“回禀小王爷，皇上属于热毒攻心，怕是大限已到。”

御医堆里有人抬起头来对墨灵开口了，“老臣觉得，还是请各位王爷准备后事吧。”

墨灵微微一怔，这个老头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说。握着她手的皇帝老头看起来已经不行的样子，可是，他的手还是有点力气的，和马上就要死的人有点不同。当年，她的太婆婆就是拉着她的手去世的，那时她才五六岁，但是，那种感觉一辈子都没法子忘掉。她猛然想到了风佑提起过的温王江，这个老头应该就是皇帝最信任的那个人。心微微一沉，不会是皇帝在演戏吧？“热毒攻心？”

她缓缓重复温王江的话，语气里多了一份谨慎，“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擅长兵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是热，那就用冷来攻治，你觉得如何？”

“老臣无能，无法治疗皇上。”

温王江俯叩在地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仿佛皇帝下一刻就要挂了。“……小千，朕阳寿尽来了……”皇帝的嗓子里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来。墨灵离他最近，又怀疑他是装出来的，所以，听得格外仔细，这会儿，是真的确定皇帝没啥问题，装出来的。他要是真觉得自己的阳寿到头了，要说的话绝对不是这一句，必定是说出谁继承皇位。不过，以他的年纪，这次是装的，下一次就不好说了。“皇祖父，您一定长命百岁，这次不过是一个小劫数，很快就过去了。”

跪在淮南王身后的三位小王爷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听到这一句，心里都是非常不屑。若是皇爷爷真活到一百岁，他们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李公公，凤如翟呢？”

墨灵面如寒霜，语气冷冽地朝李公公呵斥道：“他是皇祖父亲立的皇太孙，你不会没有派人去请他来吧？”

握着皇帝的手，呵斥完李公公，马上对皇帝声音柔和了起来，“皇祖父放心，儿臣会保护子安。”

李公公伏在地上，语气恭顺地说道：“奴婢早就派人去了太孙府，也不知道这会儿皇太孙殿下还未到，奴婢这就差人去看看。”

墨灵心里冷笑，皇帝联合你和温王江演这一场戏，怕是将凤如翟给忘了吧。她倒是冤枉了李公公，他确实派人去了太孙府，只是，在他的人到达之前，凤如翟已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