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美人，所以，当墨灵笑吟吟对她说了对付郭成的计划，她觉得自己要进行的是苦肉计。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血族的人，但是，从小培养出来对主子的忠心，主子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她必定会遵从。对郭成这个刺杀主子的男人，柳飞恨不得一刀结束他的狗命，接受的任务却是要全心全意照顾他，还要时不时露出满腔的委屈，不甘，对于贺兰靖的死忠，能有用吗？一个刺客，把他当成大爷般伺候着，主子也真是够了。他发高烧，她一直在他身边，到了晚上，也确实是累了，伺候他喝完粥，洗漱了一番，心里是真的想要一掌将他打死算了。才不管郭成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她寒着脸进进出出，等一切妥当了，盘腿坐在墙边，准备闭上眼小憩一下。郭成观察了她许久，见她终于不再忙绿，开口说道：“多谢你了。”

得到的是轻声嗤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来看他，唇角就那么嫌弃的勾了勾。“即便软筋散的药力会逐渐散去，但你也甭想今天晚上跑，明早，老伍会送你出城，回去，就堂堂正正回去。”

“你们这是想要我死在自己人手里。”

郭成的伪装在这一刻卸下，低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神情里带着一丝戏谑，“你家主子真是够毒的。”

柳飞悠地睁开眼睛，满面怒气，斥道：“姓郭的，别把所有人都想成你家主子一样阴狠毒辣，想要你死，我一刀就结果你，何必拐弯抹角做这些事，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那倒也是。”

郭成很同意她的说法，觉得她柳眉倒竖的模样格外的可爱，不禁想要逗她，“可是，为什么要做这些呢？我只是一个刺客，你何苦做到这种地步，我一个大男人被你看光了全身，这是让我对你负责呢，还是你对我负责？”

柳飞不屑轻笑，冷声问道：“你是男人吗？”

这句话把郭成噎得胸口一下子就堵了一口气，是啊，他是贺兰靖的心腹，那贺兰靖是谁啊，断袖，那必定是跟他有一腿的。“我不是断袖。”

他气闷地朝她看了过来，“他也不是。”

柳飞心头一愣，贺兰靖不是断袖？但是，神情里依旧带着嘲讽，一撇嘴，道：“我管你是不是断袖，男人也不过如此。我见过光着匹股的男人，一群一群，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想当初，年方十三岁的她和姐姐一起跟着主子和六代去战场，正值夏天，休憩的时候，六代带着她们去河边，结果看到一大群赤果着身体士兵打闹着，嬉笑着，完全不知道被三个女孩子给看光了。六代一直是一个很耐心的长者，当时就指着那群士兵教育她们：男人也就胸口比女人平一些，下身比女人多了根货，身上的力气大了一点，别的也没什么。以后你们长大了，看见男人光着屁股，无所谓，看了也就看了，反正也就那样。自己的身子藏好些，别被男人看去占了便宜，当然，自己喜欢的男人那就另当别论。柳飞一直陪在千灵身边，在军中行走，自然少不了被调戏，最快捷的方式，打败调戏她的人，将他的衣服扒掉，在众多将士面前果了身体，一次两次，谁还敢对她动手动脚。姐姐柳叶一直是阴沉的人，别人要是敢出口说一句轻佻的话语，一记眼刀射过去，那人逃窜还来不及，也就没有下一次了。后来，在军中，如果遇到衣衫不整或者毫无顾忌在水边洗澡的，看到柳家姐妹来了，不是她们避开，而是那群光着屁股的大男人四处逃窜，所以，柳飞说见到一群群光着屁股的男人，还真不是随口一说。“你一直跟在你主子身边吗？”

郭成稳了稳心神，将心头那股乱窜的怒气强压下去，假装改不经意问道。“你想套我的话？”

柳飞冷冷一笑，“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不会泄露你主子的事，我也不会泄露我主子的事，闭嘴，睡觉，我要休息。”

这是以退为进，她忙活了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挖出来，实在是对不住她的辛苦。“各为其主。”

柳飞见他无声轻叹，心里冷笑了一声，心道，你家主子跟我主子比起来，简直就是臭水沟的烂泥，你就是烂泥地里的一勺臭水。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倒是觉得他反转难眠，也就假装闭眼小憩，天亮之前，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情报来。郭成见她不再理睬自己，翻来覆去了几次，最后侧着身子躺着，呆呆望着昏暗光线下靠墙的人，面部的表情越来越柔。“仔细看你，你其实长得很好看。”

柳飞等了半天，就是想要他主动开口，卫伍说，只要他主动开口搭话，那就有戏了。她按耐住心头那一抹狂喜，睁开眼，丢过去一记冰冷的眼刀，“你长得也不错，贺兰靖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姓郭的，你想干嘛？”

“明天真的会放我回去吗？”

郭成没话找话，故意装作一副很忧心的模样。“会，我家主子从来都是恪守承诺之人。”

“他很厉害。”

“她确实很厉害。”

“我家主子小看了他。”

“老伍说你沉默寡言，我怎么觉着你这个人瓜噪的很。”

柳飞故意不耐烦地斥道，“睡觉。”

“我睡了一夜一天，才刚醒，你还让我睡觉，我怎么睡得着。”

“那你就一个人慢慢睁着眼睛，我要休息了。”

这句话砸过去，郭成果然闭嘴了，看她面色疲倦，确实是累了，可是，他就是想跟她说说话，听她满腔恼怒的声音也是好的。又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柳飞以为这位爷已经打算不再说话了，心中有一丝失落，之前真是白忙活了，郭成缓声开口了，说道：“他是从三娘子关出境的，如今在指挥联军的是军师凌阳。”

柳飞的心急速跳跃着，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稍微平息了一下奔腾的心情，睁眼，嗤笑道：“想用这两句话套我的话吗？”

“接受刺杀你主子的任务，并非我所愿。”

除非是心无所恋的人，才会一心求死，安西城里，还有母亲等着他回去孝顺，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看着她缓步朝他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唇角含着讥笑，“你倒是把自己说得伟大上了天，是不是你也觉得郑燕两国的大战不应该开始？”

“……”她倒是心思灵敏。“别的我不会再多言一句，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就算我不愿意看到两国大战，我也跟着我的主子做了不少有违良心的事。”

就像当年，贺兰靖设计凤炎夙落单，他的心里也想着要是能把凤炎夙抓住，或者杀死，对郑国来说，那就是莫大的好事。可是，在贺兰靖身边越久，他的内心就越来越受到煎熬，他所知道的事都是与死亡有关，他的母亲是笃信的佛教徒，总是在见面的时候劝导他少开杀戒，为自己的子孙积福。“齐国联军不过二十五万之众，宣称有五十万，简直就是笑话。”

柳飞的唇角微扬，露出一记嘲弄，“听说过西峰堡的冷月小队吗？他们就潜伏在你们联军当中，你明天回去以后，可以跟凌阳说说，上次刺杀他的人就是冷月的蓝轻寒。”

听到蓝轻寒的名字，郭成神情微变，抬眼看她，只看见她轻蔑一笑。“别以为你们手眼通天，事事都能做到。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邪恶必定败在正义之下，你家主子就是邪恶，我家主子就是正义。”

柳飞说着说着，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激动：“我家主子要是能够像贺兰靖那样搞一些阴谋诡计，说不定早就把你们的河源城给拿下了。贺兰靖从三娘子关出境，你以为我们不晓得吗？你们去晋阳做什么，以为我们不清楚吗？晋阳的某位王爷跟贺兰靖联手，主子只是没有确切证据罢了，贺兰靖从三娘子关出境，主子只是追不上他的脚程罢了。”

她这是提高声音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告诉门外的人，让他们去告知主子，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省得引起郭成的怀疑，她还想要再从他的嘴里套出有点情报来。郭成苦笑了一声，道：“确实。”

也不知道是在承认她的话，还是在承认自家主子是邪恶的化身。闭上眼睛，似乎累了，不再说话。柳飞恨恨骂道：“确实你个头，坏蛋！”

走回原先的墙边，靠着墙休息了。亲卫听见柳飞的话，跑去跟墨灵汇报，墨灵当下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叶不离再三反对都没有用。这边，柳飞确实是累坏了，过了子时，身子一斜，倒在地上睡，郭成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睁开眼睛见她倒在地上，忙起身，发觉自己的功力已经恢复。抱起她放在软榻上，盖上薄被，手指恋恋不舍地抚过她的脸颊，自嘲的笑了笑，他竟然为这个暴脾气的姑娘心动了。低下身子，小心翼翼扣着她的双腕，唇压在她的唇上，对上她猛地睁开的眼睛，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无论她怎么挣扎，牢牢扣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