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呆呆道：“它曾是黑魔法师，研发了一条召唤自己的魔咒。　　这条魔咒被收录进《真理魔典》，毒害无数法师？为什么之前没人发现？”

“发现的人都死了呗。而且响应、召唤的好处太多了，不止戏弄法师一条。　　为了让咒语传播出去，大多数时候，它八成都不会伤害黑巫师，反而给些好处。”

哈莉苦笑道。　　地狱法则之一：所有恶魔都想来人间潇洒。　　所以，它能通过传播开的魔咒回到人间，没必要每次都原形毕露，把黑法师做掉。　　地狱法则之二：恶魔能从献祭中得到力量。　　只要魔咒传开，黑魔法师就能对它献祭，反正真名是假的，也不怕法师们折腾自己，或者窃取自己的力量。　　地狱法则之三：灵魂是地狱中的通用货币。　　响应魔咒进入人间，收割一波灵魂，岂不快哉？　　这么多理由，换成是哈莉，只要有能力，所作所为八成和这头恶魔差不多。　　“你说的没错。”

它先用眼角瞥了眼哈莉，又满是戏谑地看着康斯坦丁，道：“玩弄你这种愚蠢的黑法师，是地狱最棒的运动。　　大多数时候，我只想你们倒霉，让你们以为我太强，束缚咒也不能完全有效，却不会怀疑咒语本身有问题。　　而我的强大力量，又深深吸引着你们，下一次，下下一次，你们会更加小心地召唤我，逗我开心......　　最终，等我腻歪了，随便一个‘黑魔法反噬’，你们的灵魂就彻底属于我啦。”

接着，乱尸拼凑的高大恶魔，身体一阵“咕噜唧哩”的扭曲蠕动，化为一头身高两米五的红皮肤人形恶魔。　　似大猩猩般下巴外凸，细密的鳞片，额头一对牛角，下身是一条蜥蜴尾巴。　　虽然不帅，但比之前好看太多太多。　　“之前是本相，相由心生。现在是表象，很大程度上还原我原本的面貌。　　既然被认出来了，我总得保持些曾经的礼仪。”

它说。　　“你曾经是谁？”

哈莉问。　　“来自中亚的一位国王，一万多年前的阿玛丁王国，你们估计都没听过。”

它叹道。　　康斯坦丁精神一震，低声问：“阿玛丁国王，一万年前，你们听没听过？”

“八成又是假的。”

哈莉摇头。　　它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居然没反对。　　康斯坦丁脸颊肌肉抽动几下，忍不住咒骂道：“公爵级的大恶魔，也这么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有种报上名来呀！”

它笑容讥诮，“对，就这样，继续挣扎，取悦我。”

“法克，这王八蛋油盐不进，太狡诈了。”

康斯坦丁咬牙道。　　“狡猾是恶魔的天性，是被地狱生物歌颂的优点。”

哈莉吐槽道。　　“唉，魔女哈莉你聪明地看透我的心思，这场游戏开始变得乏味。　　既然表演环节做不下去了，就上正餐吧！”

它伸出指甲尖锐似匕首的魔爪，一把提起呆呆立在边上的阿斯特拉，“啵！”

它捏爆了她的小脑袋。　　哈莉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心中再不迟疑，双手悄悄背到身后，以右手拇指指甲为刀，使劲在左掌刻画一道符文......　　“不！”

康斯坦丁眼珠赤红，几乎从眼眶爆出。　　“嘿嘿嘿......”他的表现又取悦了它。　　它笑嘻嘻舔了舔沾满女孩血肉、脑汁的手心，然后拇指、食指合拢，从阿斯特拉颈脖处虚虚一掐。　　半透明的迷茫灵魂落在它手心。　　康斯坦丁悲号一声，泪流满面，发了狂般向它冲去。　　“别冲动，约翰，它就是想让你这么做。”

弗兰克和里奇死死拉住他。　　它将阿斯特拉握在手心，笑道：“这是我响应你召唤的酬金。这个饱受折磨的孩子，用来消闲解闷也不错呀。　　想到接下来的永恒岁月里，能有这么个小可爱陪伴，我都有点小激动呢！”

它伸出粗糙的长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康斯坦丁停止挣扎，毅然决然道：“一个小女孩的灵魂，远不如觉醒魔力的术士灵魂有价值，你放了她，带走我。”

“约翰！”

泽德、朱迪斯大惊。　　“这是我的错，我搞砸了这一切。”

康斯坦丁挤出个丑陋的笑容，“他们常说‘魔法总有代价’，之前我不屑一顾，现在我明白了。今天，我得为我的行为负责。”

这下哈莉真对他刮目相看了。　　“呵呵，用我的东西换我的东西，你想得真美。”

它笑容冷酷，一口吞掉阿斯特拉，咆哮道：“今天，你们都要死，从你们召唤我开始，你们的灵魂就已经打上我的标签。”

“我才是召唤你的巫师，与他们无关。”

康斯坦丁扭曲着脸大喊道。　　哈莉叹道：“约翰，没用的。只要它还想用真名迷咒骗更多法师，就一定会在今天杀人灭口。”

此言一出，里奇朱迪斯几人立即满脸绝望。　　“不错，还是你够聪明、够清醒，可惜老子最讨厌和我一样狡猾、一样恶毒的黑巫师......”　　它忽然伸出手掌，掌心对着哈莉.　　“嗖！”

一束血红匹练飙射而出.　　整个房间、整个视野都被猩红之光填满。　　“轰！”

匹练如巨刃，砍在保护法阵上，金光护壁和血色光刃碰撞，溅射出灿烂夺目的散乱光束。　　“轰隆隆！”

距离地面四米高的天花板，酥脆如饼干，在血色匹练的余波中炸碎。　　“啊啊啊！”

惨叫声在头顶响起，碎石、残肢、激昂音乐、喧闹一起落入地下室。　　只随手一击的余波，就把楼层打穿。　　“上帝啊，这是什么怪物！”

“偶不，是恶魔，魔女哈莉又在召唤恶魔啦。”

数百人在一楼夜总会狂欢，此时地面塌陷出大坑，露出里面的“萨迦塔纳”和保护圈。　　所有人先是惊骇当场，接着就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当日哈莉在BBC播放大教堂恶魔视频，他们都看过。　　这会儿还以为魔女又发狂了。　　哈莉脸有些黑，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不是震惊恶魔的攻击有多强。　　公爵级恶魔有这表现很正常。　　可康斯坦丁的守护法阵居然能挡住。　　她转头看他一眼，只不过七窍流血、摇摇欲坠而已。　　嗯，他在用精神力和魔力维持法阵。　　“趴体才刚开始呢，你们往哪跑。”

‘萨迦塔纳’身体悬浮半空，左爪张开，一握，红色结界封锁窗口和大门。　　“刺啦！”

宛若撕裂布匹的声音，又一道红色匹练从它掌心射出，横扫大厅，腰斩百人，血流成河，脏腑成沼。　　“哈哈哈哈！”

它上头了，面上浮现迷醉之色，一掌推出，没有魔能匹练，而是无形有质的念力。　　无形之墙推挤着哭嚎的夜店客到墙角，速度不减......墙上贴了张厚实的肉饼。　　血水在大厅积成浅浅的湖泊。　　“不，畜生，有种冲我来！”

康斯坦丁看得目眦欲裂。　　“哈哈哈，康斯坦丁，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他们，哭吧，懊悔吧！”

它越发兴奋。　　康斯坦丁神情一阵变幻，决绝之色定格在他脸上。　　“你们护住我的肉身，我要和它拼命！”

他收敛情绪，盘膝而坐。　　“你要做什么？”

泽德紧张道。　　弗兰克、里奇、朱迪斯已经在恐惧中失去神志，呆愣愣瘫在那，没有反应，没有语言。　　“我会用通灵的技巧，让灵魂出窍，把它一起拉入灵薄狱。”

康斯坦丁决然道。　　“然后呢？”

萨迦塔纳没注意她，哈莉干脆把手伸到面前，认真刻录阵法和符文。　　“在灵薄狱，魔力将失去大半效果，我会和它进行灵魂上的较量。　　凭我的灵魂格斗术，即便打不过它，拼死一搏，重创它应该不难。　　至少，能把它拉回地狱。”

康斯坦丁开始掐手印。　　“你会死，万劫不复。”

泽德激动道。　　“呵呵，我已经万劫不复。”

康斯坦丁惨笑。　　“你稍等片刻，先试试我的法子。如果不行，你再自爆。”

哈莉迈步踏出保护圈。　　“你有什么法子？”

康斯坦丁呆了呆。　　“和你一样，以毒攻毒，召唤大鬼驱小鬼！”

“咦，你走出保护圈了？”

萨迦塔纳虽然沉醉于大屠杀，可它也没完全忽略保护圈这边。　　就在它移动身体，准备过去给她一发匹练时，哈莉却摊开血淋淋的左手，一掌摁在地面。　　留下个巴掌大小的模糊血印子。　　“summon devil@以血为引，以诗为祭，响应我的召唤，巴尔之子、诗歌王子埃崔根！”

“嗡！”

地面上的血印子放射璀璨红光，并在半空一圈又一圈地放大。　　地面只巴掌大的法阵，升到四米高空，已然两米直径。　　“法师召我用何诗？”

懒洋洋的声音从阵法深处传来。　　哈莉没自己吟诗，而是撸动受伤左手的手臂，掌心刻录符文处，血水噗嗤噗嗤往外飙。　　随着她的意念，飞溅的血水迅速凝聚四行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刺啦——”　　萨迦塔纳不是白痴，当然不肯在边上等哈莉法、功，一道匹练射向召唤法阵。　　“啵！”

门板宽的半截巨剑从法阵中伸出来，结结实实挡住魔能光束。　　“诗太短，我犯懒。”

埃崔根还是没露面。　　哈莉一咬牙，又挤出一碗血水，在半空凝聚一片李白的“侠客行”。　　一条昂藏壮汉从血色法阵中跳将出来，张开大嘴，把血液诗篇整个吸入肚皮，狰狞的丑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好诗好诗！千年听不腻啊！”

黄褐色皮肤，竹笋形状的恶魔角，很像蝙蝠翅膀的大耳朵，穿着拉风的宝蓝色披风。　　两米出头，膀大腰圆，七分像人三分像鬼。　　“该死，居然是埃崔根。”

‘萨迦塔纳’面色难看。　　“咕咚！”

康斯坦丁咽了口唾沫，震惊道：“绝对是上位大恶魔，气势上超过了萨迦塔纳。　　难道哈莉一直都没撒谎，那我之前——”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　　自责和懊悔如海啸，将他淹没。　　埃崔根盯着萨迦塔纳打量了好半响，才试着问：“你是涅加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