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初六,金陵城…… “新政猛如虎,是对万民敲骨吸髓般的盘剥压榨,我等深受孔圣熏陶,断不能接受朝廷这般苛待! 众学君当站出来拨乱反正,杜绝苛政在我江南各州郡施行,还这天下一副朗朗朝乾!”
秦淮大街上,一名身穿丝绸儒袍的学生站在一辆马车上,正在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痛斥当今朝廷无道,搞的民不聊生,底下上千学子聆听,不时发出阵阵共鸣。 这学生名叫莫鸿秋,杭州人士。 就是那位与王昭絮有婚约的莫家子弟,后因为王道夫在长安得罪刘策,莫家怕引火上身,便不顾一切与王家解除了婚约。 只是,莫鸿秋对王昭絮很有执念,在得知如此美貌水灵的苏杭美人儿居然嫁给了一个杀人屠夫白麒为妻,顿时意志消沉,整日变的浑浑噩噩。 一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美人儿可能被白麒按在身下疯狂蹂躏中泪雨梨花,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炸裂了,逐渐开始对朝局,对刘策乃至整个世界愤世嫉俗。 同时又对无法保护自己心仪对象感到愧疚,好几次幻想自己孤身杀入京师怒斩白麒,然后王昭絮泪流满面的扑到自己怀中哭泣,自己好生安慰的情景。 其实他跟史家之子史宗杰几乎异曲同工,所做所想能不能感动别人那都不重要,但必须要先感动自己,能沉浸在自己幻想当中落下动情的泪水。 唯一区别是,史宗杰至少跟如今已是刘策妃子的薛如鸢曾经真的青梅竹马、情义绵绵。 至于莫鸿秋?抱歉,王昭絮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正眼瞧过他,完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脑补到魔怔罢了。 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容易被赵永年利用起来,由他带头在金陵城中蛊惑学生罢课,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今陛下糊涂,我等却不能跟着糊涂,当要用实际行动点醒陛下,让他早日迷途知返,还我中原一派朗朗乾坤!”
莫鸿秋继续着自己的演说,不断批判中央的错误决断,随着他声情并茂的表演愈发成熟,就连无干的路人都围了上来,将偌大秦淮大街堵的是水泄不通。 “所以,在下提议,金陵城内所有学堂,即日起将全部停课,所有学子当仿效孔彦、朱扬等大儒,当为民请命!”
孔彦、朱扬是前朝在金陵城中的大儒,得追究到一百多年之前,当时朝廷想要向江南加征矿税,结果被孔彦和朱扬知晓后,带着万千学子和全城半数百姓,围在官府门前绝食抗议。 经过七日的周旋,朝廷当即妥协,非但取消了加派的矿税,还免除了金陵未来两年的农税。 此事过后,孔、朱二人被誉为圣贤再世,名望高到了极点,深受民间爱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加派的矿税,是指新开的矿场,而这些矿场一旦被征税,孔、朱二人的利益率先受损,他们当然不愿意,于是利用自己的大儒身份鼓动与这些矿税没半毛钱关系的百姓和学生与官府抗议。 事实上,百姓和学生一直保护的不过是孔、朱二人以及他们背后士家大族的利益而已,纯粹被他们用舆论利用了。 至于朝廷免征两年农税,这个的确是事实,只不过金陵九成土地已在士族手中,这士族的农田是不用纳税的。 随着莫鸿秋的演说愈发激昂,底下学生已被齐齐调动,当即决定罢课向官署前去请命…… 而在集市这边,金陵四大家族的店铺齐齐在这一日挂上了“今日谢客”的牌子,然后关上了店铺大门。 如果说学生罢课对平民百姓生活影响有限外,这集市罢市可是真的要打乱他们的生活节奏了。 “店家,我要买两斗米!”
一名前来买米的汉子走进一家“赵记米铺”,准备买上两斗米回去。 可不想前脚刚踏进米铺大门,立马就被两个伙计赶了出来:“快走,今日无米,店铺谢客。”
汉子闻言,看了眼铺子内堆积如山的稻米,顿时急了:“无米?那这些是什么?”
“说了无米就是无米,赶紧走,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去别处看看吧!”
话毕,伙计合上了大门,将汉子拒之门外。 “这……莫名其妙……有生意都不做,难不成他家死人了?”
汉子似乎还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然而,接下来经过十几家米铺,全部歇业闭门谢客。 这下子不单是汉子一人慌了,其余来买米的居民也都慌了。 除了米之外,盐铺、缎铺、油铺、酱铺等事关民生的铺子也全部关门谢客,顿时整个金陵城中人心惶惶,引发的骚乱此起彼伏。 九月初六这一日,整个金陵城中四大家族底下的铺子全部谢客关门,至于何时重新经营,只以“待时局稳定”搪塞。 不过,也有些不归四大家族势力范围的铺子暗自感到庆幸,平日里饱受压制的他们,在这一天决定好好赚一笔。 可是,事情会这么容易么? 一家“尤记米铺”前,排满了等候买米的居民,就在这时,一群青皮粗暴的挤开人群,冲入米铺内。 为首一个脸上有伤疤的汉子一把提起米铺掌柜,恶狠狠问道:“你真是好大胆子,居然不响应赵员外的号召,公然与其作对?”
掌柜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战战兢兢地望着青皮。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赵家好欺负!”
刀疤推开掌柜,随后对身后青皮吼道:“给我砸!”
青皮闻言,立马撩起袖子,抄起短刀,一脚踹翻米桶,白花花的粳米顿时洒满一地。 紧接着刀尖划开米袋,米面如瀑布一样落下。 而等候的百姓见此,立马冲入米铺,开始充作青皮帮凶,将米一袋袋都往铺子外扛。 “不,我的米,这是我的米啊!求求你们不要再枪了,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掌柜急的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冲青皮和百姓不断磕头作揖。 但可惜的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只一炷香功夫,屋内的米面就被洗劫一空,就连洒落在地上的白米都被人捡走大半,徒留掌柜一人在屋内捶胸顿足。 “老东西,这次只是警告,下次你要再敢跟赵家作对,损失的就不是这些米面,老子杀了你全家信不信!”
刀疤留下一句狠话,随后手一挥,对青皮们说道:“走,去下一家不长眼的铺子,只要敢不关门的,就是跟赵家作对,走!”
青皮离开后,只留下掌柜一人瘫坐在铺子内,看着空空的粮钵,不由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