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来时的走马观花,回程似皇上刻意安排过般,马车行驶得平稳而缓慢。凤盈捏起帘子一角,都城繁华尽收眼底。夕阳余晖铺洒在红砖绿瓦间,飞檐之上,似被红霞包裹,反射着淡淡的红光。高耸的的酒楼、茶肆人声鼎沸,隐约可辨掩盖其中的歌姬哼唱的淮南小曲。恩,这小曲儿她听过,帐下曾有一枪兵思妻心切夜半吹曲,结果被她以动摇军心杖责了二十大板,后来再没听过这曲子。往事一幕幕,本如云烟般消散得近乎忘却,如今只是一曲儿,就再次清晰地印入脑海。闭目,青葱玉指在窗沿上应和节拍轻轻敲打,唇角渐渐浮起笑意。“吁!”
马车骤停,凤盈睁眼,从淮南小曲的余韵中抽离。“凤将军,相府到了!”
车夫掀开帘子,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瞧她。凤盈缓缓走出,就见一穿着粉衫梳着可爱丸子头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相府门口,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有着疑惑,更多的是举棋不定。还是那般可爱!凤盈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抬脚,朝女子走去。“三小姐,该用晚膳了,老爷不是说了吗,二小姐今日不会回来。”
人未到,声先至,一听就知道是泼辣的郑奶娘,凤盈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女子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头也不回地应道:“奶娘,我再等等。”
拾级而上,慢慢踱到女子面前,凤盈伸手揉揉她粉嫩的脸颊:“茜茜!”
“哎呀,三小姐二小姐?”
郑奶娘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朝府里跑去,一面跑一面大喊:“夫人,夫人,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二姐,真的是你!”
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凤茜眼里氤氲出一片水雾。整整四年,姐妹二人未曾一聚,那时她还小,二姐也还小,如今再见,她竟迟疑着不敢确定来者。纵然她极力忍耐,憋到小脸通红,但眼泪还是“簌簌”往下掉。软绵绵的手指勾住凤盈的衣袖,凤茜糯糯道:“二姐,茜茜想哭。”
闻言,凤盈眼眶一红,将她紧紧抱住:“哭吧!”
“呜呜呜,二姐,茜茜好想你,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泪水将青衫打湿,能清晰感觉到那份灼热。妹妹,她听话的妹妹,她爱哭的妹妹,晓得她不喜欢听到哭声的妹妹,前世临死前就是这么对她说——“姐姐,茜茜疼,茜茜想哭。”
手上越发收紧,闭目,将泪水退回眼底,声轻如蚊地呢喃:“乖,姐姐会保护你的,会保护你的。”
上一世的悲剧,她绝不会让它重演。“盈儿,今日回府怎不叫人通报一声。”
温柔端庄的声音方落,随即就见一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美艳端庄的妇人缓缓走出,她的身后,是一模样清俊儒雅的男子与一恬静如水的女子,还有一众丫鬟、婆子、奶妈,共三十余人。怀里的小人儿显然还没哭够,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将凤盈抱得更紧了,带着鼻音闷声道:“娘,不许和茜茜抢姐姐。”
“噗嗤!”
虞氏忍不住掩唇轻笑。“娘,二哥,大姐。”
一一点头,将赖在她身上宛若树袋熊的凤茜轻轻拎起抱住,旋身便到了三人面前。“乖孩子,辛苦你了!”
眼看多愁善感的虞氏两眼泛红,若是哭起来又得好一阵手忙脚乱,凤盈连忙给二哥凤陟使眼色。“娘,盈儿连日舟车劳顿,食宿极差,还不快让她进去用膳,一大群人干杵这哭吗?”
凤陟会意,轮椅往前移了数尺,将扒在凤盈身上的凤茜揪下:“二姐累了,别跟个猴似的。”
“呜呜!”
凤茜啜嗫了两下,看到二姐已被娘亲和大姐带入相府,这才噘着嘴朝凤陟愤愤道:“二哥是坏蛋!”
脚一跺,转身快步朝凤盈追去。凤陟眸光暗了暗,众星拱月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