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家平凡的日子平凡的过着。跟以往的每一年一样,村里的人依旧坚持着初一初二邻里间串门儿聊天打牌,初三才开始走亲戚的传统。与往年又不一样的是,街上人们穿的衣服越来越鲜艳,饭桌上的菜越来越丰富,甚至有了反季的黄瓜西红柿,出行也不再是单一的自行车,摩托车越来越多,有些人家里还出现了彩电和VCD的身影。在于乐的记忆里,世界从那时起由单调变成了五彩斑斓。初一初二的两天,除了饭点,于乐都是在街上跟满大街的孩子一起玩,一起放鞭炮,一起做大炮仗。相比如今冷清的大街,大人小孩都躲在家里玩手机电脑,那时的街上很热闹,孩子们的吵闹声把大部分的小孩从家里吸引了出来,大家一起跑跑跳跳,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那些搬进城里住的人,也在除夕的时候回到了农村父母的身边。于乐看着城里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很白净,很“文明”,很有气质,衣服也很漂亮,跟他们这一班灰头土脸,满嘴土话的小伙伴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儿。初三走亲戚的第一天,按传统应该先看姑姑,但于乐家的亲戚少,一共五六家,今天这家吃完明天去那家,人不变,只是换个地方吃饭,也就没了那么多讲究,大家随便定一下日子就聚到了一起。姥姥刚去世,于乐的大舅和二舅本想着今年就不出门了,按照传统春节守孝三年。可人少了不热闹,大家一年也见不到几回,在亲戚们的劝说下又都聚到了一起。家里添了新丁,于乐和表弟不再是众亲戚盯着哄着的对象了,俩人倒是耳朵根清净了不少。只是表弟张鹏涛秋天跟其他孩子去铁道边拿石子打火车,被派出所抓去罚了款的事,被亲戚们狠批了一顿,亲戚们调侃张鹏涛是铁道游击队的时候,他跟着亲戚们一起笑,好像说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于乐和表弟会在每个亲戚家里留宿一宿,第二天上午再跟着大人们去另一家,直到回到自己家里。有表弟陪着,于乐倒也住得下。每一家的生活都差不多,晚上吃的是中午请客的剩菜大杂烩。睡觉的时候,一铺火炕上躺着五六个人,大家脑袋朝外,早早熄了灯,在黑暗里聊着家常。于乐跟表弟在被窝里打闹,有时候谁放了个屁,大家不停的扇被子,夜很黑、很静,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于乐和表弟还没起床,就会被灶间的烟火熏醒。随着灶间的风匣呼哒呼哒的一下一下的响着,温乎的火炕又变得热起来。大人们早上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一些,听着铁皮暖壶的水快加满时,于乐爬了起来,穿衣洗漱,吃过早饭后跟着大家又去了下一家亲戚家里。回到于乐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了,表弟也跟着一起过来住几天。没了香火气,年味总归不如除夕那般浓烈了。天气开始回暖,冰冻的大地开始解封。大部分人家都走完了亲戚,有些打工的已经开始出门干活了,靠种地维持活计的依旧在家里猫冬,左邻右舍的串着,家长里短的聊着。于乐又看到了燕子,在于乐的眼里,燕子走在街上,似乎周遭自带了光芒,总是那么出彩,那么与众不同。燕子已经二年级了,长高了不少,褪去了一些婴儿肥,但依旧那么好看。不知道燕子家附近是不是因为小孩不多,所以每年寒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于乐家的村子里跟他们一起玩。但这些对于乐来说都不重要,因为燕子好像于乐假期里的糖果,他已经习惯了燕子如候鸟一般每个假期都会出现,习惯了每逢假期的那种小小期盼。如果燕子没来,他的假期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于乐都会拉着表弟在大街上杵着,有时候街上没什么小孩的时候,于乐也会想法找点玩的东西拉着表弟在外面。表弟自然不知道于乐在想什么。于乐在街上杵一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过是为了搜寻燕子的倩影,跟燕子说上几句话,一起玩玩游戏。燕子爱笑,她一笑,于乐就觉得心里开了花,情不知所起,却已经成了年少的于乐心中戒不掉的瘾。这天下午,于乐和表弟张鹏涛依旧在街边跟大磊他们拿着长枝短棍的比划着玩儿。街上有几个小孩站着蹬自行车,一趟一趟的来回着转着。其中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比较皮,每回经过于乐他们旁边时总会伸腿隔空蹬一下,发出几声不算友好的怪叫。于乐不认得他,想来也是哪家亲戚的孩子春节过来玩了。不知道张鹏涛是被这小孩惹恼了还是突然起了好奇心,小男孩骑自行车又经过他们身边时,张鹏涛竟鬼使神差的将自己手中的木棍对着他丢了过去。这棍子不偏不倚,正好插进了自行车前轮的辐条中间。自行车连带小男孩瞬间被别停摔倒。“哇哇”的哭闹声让于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坏了,又闯祸了。”
于乐心想着,拉起还在一旁哈哈大笑的表弟转身跑回了家躲祸。于乐侥幸的认为,那孩子不认识他俩,应该不会找上门来。但村子就那么大,村前放个屁,村后都听得清清楚楚。想打听点事张张嘴就知道了,何况当时街上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孩子在场。“德忠?德忠,在不在家?”
没十分钟,于乐便听到门口有个老太太在叫门。正在牛棚忙碌的张玉英听到声音走了出去,“哎呀,大婶儿,过年好,你怎么过来了,德忠送牛奶去了,你有什么事?”
村子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只是眼前的老太太不如邻里间那么熟络。张玉英看着这个平时没有来往的老太太跟她那三十多岁的儿子还领着个哭哭唧唧的小男孩过来,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当看到老太太的儿子瞪着眼珠子一言不发的样子,张玉英顿觉事情不妙了。老太太的儿子在村子里还是挺出名的,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尽量避免刺激到他,而现在,他怒气冲冲的站在自家门口,让张玉英如临大敌一般,竟害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