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三月三月细雨绵延,初春袭尽了城郊寒枝,粉色如新笋扎根披撒在桥梁薄水,惊起淡淡涟漪,圈层波澜起伏,慕名的着了襦裙披肩或两两相守,观这林间一抹春景。莺啼隔着青色葱郁,渐深的林荫迷了来路人的眼,隐蔽一时平静,是临前的深情诀别,如诗画欲动而不可挣,惊啼踏碎掩盖尘土下的悲哀。康词是大家闺秀,名门望族之后,掌得琴棋书画下入高堂论辩市井小谈,身有千金之重,因而前世苦苦哀求与太子一人。“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如何驳的兄长?便是如此。卫仲戚那点臊小羞事略有耳闻,兄长百般战场弑敌帝王区允他一点傲性,圣旨不可违,纵使官家准予,盛世江山放手入帝子手,今拆了他卫仲戚的面,明日何去?却不想他容不得一粒沉沙, 婚夜篡位尚且昏庸,亲眷皆无一幸免,她于他,是那些个卫性的后人诸侯般,眼中瘤骨中刺,恨不得拆骨折煞。霎然那后位落入男子之手,康词已无其用,浮萍断梗溃散,绝迹喜脉释她一命,却是人已衰亡有鱼死网破之势。偌大明宫中何时有一人半点怜惜崇敬于她,区区保皇嗣罢,新帝残暴钟情于男子,迫于淫威,昔日闺阁女子如阶下囚,生而不得死却难得,借女子以承国运无尽,谈其可笑。她是枷锁禁锢多日的傀儡,卷进风暴寒霜的一枚雪粒,只可叹时运不济。凡天有作美,才得二次生。再见时故人依旧我亦年少,不过桃花树下寥寥人烟,踏遍几里小道寻得归处,只是人已不变岁且优待,她本以为是天赐的荣誉,却忧是一片滩泥。康词琢磨不出那久别重逢的感念,若是康逾身前的那浓重红紫相间的长衫褪下,她尚可恭维一二。过之纨绔,使得眉心紧皱万万不释怀,前世如此堪朝上弹劾无尽,何况如今的他声名狼藉,怎可如此示众?少女裙摆如墨披撒,黑衣衬她赤唇灼灼,明若星火的眸中凌厉之色掠过,身后发髻几撇纷飞,容貌承了祖上孤郁难捉摸,即是姣好教人生疏。前世她常一袭粉衣淡妆,今日总不过试个新鲜,矮桥间随冰流逝去,教康逾捉去,十四五岁的年纪畏惧此人,明是兄妹却疏离不已。一为嫌其粗鄙不堪,不入官场偏与纨绔作交道,入得美人乡促膝至明日;二为恐惧,忘缘由但一见其人总无名畏惧,可不令人心寒。康词正是被这正儿八经不做的带了去,临了见了卫仲戚,孽缘至此,她便无言对他。前世这时逮回家正不宁静,康词不愿挨煞头,几步路瞧着花绿的衣裳,比那上苍七虹色都艳,即使俊容摆在明面上,这位兄长康词着实拿不出手。那一字鄙夷确是存着,毕竟他康大少留连市井不可谓几人不识,人群冗杂女子名节为重,未免家族追责口口相传,康家嫡小姐大门不出的名声可需留着。即使不入宫门,她可念不得遭人诟病,女子重名节,康词身居高处,家族盛大,门中有皇族血脉,少也要配个望族之子为妻。“公子何故?”
她扮惯了皇城的良妻贤后痴情疯癫,卫仲戚亲手附上了一张人皮,搁置面上却落不下了 ,粘黏在表皮的伪装已融为习惯,紧贴肌肤万千纠葛。她厌极了生离淡漠信手拈来,拒人以千里之外却是明显。康词面貌与康夫人三分似,康逾未承袭魄气颜貌,心比城墙,悟出来几分抗拒,只得停住步子。兄妹二人一时僵持,康逾的泼赖好色的性子声名远扬,较康府有过之无不及,常有闲言,若他不是家中独嫡子,早清席送去那清真寺祭拜剃发为僧,少霍霍了民家良人。碍于男子混账,大多是止步观望,她跟这兄长混了十余年华,并无顾虑劳什子的恼羞成怒。反的兄长自少脾性嘉,待她极稳妥,那杨世虽是狐朋狗友重缘,力所能及之事倒是竭己所能。康逾面上变幻莫测,前不是退不得,纨绔最重臭名,若退了那还得传出什么样子,纨绔间的威名何以立。正思量这,林间细碎稀语中杂了点点细步,被抛下的红衣男子揽过他肩头,煞是明媚:“这位小姐,在下与逾兄先前并未见识与你,何妨对我二人遭气,不过怜香惜玉不忍美人独落泪。”
说罢不经波折的长指一摇折扇,风流韵味袭面,少年嗓音纯澈净整,黑发如羽不加修辞似粼粼波光,撩遍了青楼好颜色,唇角朱砂五月的红烛,温热星火灼了新人夜,自诩一笑倾芳华。莫属康逾左右难动静,他可不愿蒙上一层不学无术的罩子在康词前,有人替他明拒了,不过他悔了晚几秒。平日里三从四德作咒念的嫡妹,竟有一日乘众目下推搡杨侯府家嫡子杨世臂膀,同是驳杨世的脸子,他默不作声,足矮了一头的小女子顶着扎成丸子的混元髻挺腰肃然。“松手。”
“嗯…?”
杨世莫非好人,君子不入烟火地,人皆有脾性,他略有躁意收了扇,恼这拍下他手肘的罪魁祸首。“姑娘可是……”那几个误会掩在唇齿咬伤的痛感,康词一抬高昂的头颅,黑压压乌发与发簪变了颜色,澄澈的面孔明镜般雅致:“公子安好,小女是将军府大房皖氏嫡出的小女儿,尚未及笄,同是……”她透着寒光的眸子勒紧杨世,别有深意:“公子身侧这位‘逾兄’的嫡妹。”
杨世:“………”女子虽美,气势着实骇人,本以为只是市井白衣,没成想以下犯上还真有那个底气——将军府。历代卫国征战,守国护失地代代忠烈,久时朔月不曾归家,今一辈铁骑损耗有百余,宁损全身护吾主康顺,跟皇上那边搭上线,轻易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