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艾莉的病房外，霍修宴跟杜青山不期而遇。目光相对，两人俱是无奈一笑。“医生说艾莉的情形不大好……也许，她这辈子都不能醒过来了。”

杜青山长吁一口气，把口中的香烟吐尽。“梅姨的求生意志很强，一定会有办法的。”

霍修宴苍白的安慰着。杜青山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显然没被安慰到。“老爸，有件事，我正打算告诉你呢。”

霍修宴目光一闪，从手机里翻出流浪汉的照片，送到杜青山面前，“你认得他吗？”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杜青山细细看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乔三？”

语气并不十分确定，毕竟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霍修宴点头，“他的另一重身份，想必您还不知道吧。”

压低声音，他冷笑着说：“此人还是白莲的生父！”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杜青山的脸。出乎意料的是，杜青山并没他预想中的惊讶，只淡淡一笑，“不可能。”

霍修宴知道杜青山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摊上这种事，肯定很难接受，他放缓语气，“如果您不相信，大可以去验一下。”

说完，将装有白莲头发的盒子递给杜青山。杜青山打开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合上盒子，顺手丢进垃圾箱里。霍修宴吃了一惊，“您打算继续掩耳盗铃吗？”

杜青山眼皮微掀，“不用验了，我知道她不是我亲生女儿。”

霍修宴：“……”这下轮到他傻眼了。“既然知道，您还……”霍修宴先是焦急，话一出口，才觉得语气太重，赶紧调整声调，“我的意思是……您不该放纵白莲作妖的。”

杜青山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双眼放空，似乎陷入回忆。“我跟白莲的母亲，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自然不会有女儿。”

半晌，杜青山拍了拍霍修宴的肩膀，缓缓说道。霍修宴更难以理解了，“既然如此，您当日又为何认下她？”

“故人已死，我本想尽一份力来着。”

杜青山缓缓坐下，动作比之平日略显笨拙。似乎在把话说开的一瞬间，他苍老了许多。“既然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白莲的母亲又为何让她来找你？”

霍修宴胸口憋着一口闷气。这阵子他时常揣摩杜嘉伊不肯现身的原因，除了畏惧宋泽骞的逼迫外，想必也有对杜青山失望的成分吧。纵然杜嘉伊不是一个小器的人，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来分她的父爱，她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更何况白莲还不是个善类。“白莲的母亲……被人强迫过，她当时服用了药物，神智不清，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后来因此怀了身孕，她没脸活下去，寻死了几次，我才站出来认了这桩事。她本来就喜欢我，也就不追究我占她便宜的事了。”

杜青山叹息着说。“可你并没娶她。”

霍修宴紧皱眉头。杜青山苦笑，“就在我俩要领证前，我摊上官司，进了监狱，唉，说来惭愧，你不知道我还有这段黑历史吧？”

“她没等你？”

霍修宴只关心当年旧事，急急问道。杜青山点头，“就算她想等，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为了给孩子落户口，她急急嫁人了，我得知消息，还托人把全部积蓄送去，希望她日子能过好一点，只可惜她嫁的那人命短，不过半年就出意外死掉了。”

霍修宴长叹口气，“如此说来，您对她母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嘴角上勾，露出讽刺的笑意，“况且依据我掌握的材料来看，白莲的母亲分明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赖上你，当年没成功，临死前又存心隐瞒真相，让白莲来龙城认父……”他摇摇头，“这种女人，实在不值得您为他如此。”

杜青山一怔，“她知道？”

霍修宴冷笑道：“当然知道，是她亲口告诉乔三，白莲是他亲生女儿。”

杜青山眼神游移，许久才缓过神来，“她不是存心骗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

霍修宴只觉得白莲的母亲心机深沉，简直是一切问题的源头。杜青山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在我老家，当年她也是远近闻名的一朵鲜花，多少人都惦记不来呢，与其说她存心骗我，不如说她想骗过自己，唯有如此才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霍修宴细品杜青山的言下之意，也觉得此女一生凄凉，可悲可叹。“你想成全故人之情，这无可厚非，可若因此搭上梅姨，以及她腹内的孩子，您觉得值得吗？”

霍修宴走到病房门口，隔着一道门望向里面。艾莉脸上的纱布已经除下了，昔日美艳绝伦的可人，此刻脸上疤痕纵横。就算她醒了，看到这样的自己，一定无法接受吧。杜青山被问得胸中一窒，他闷闷说道：“我已经安排整容医生……”“就算梅姨能恢复容貌，谁赔她孩子？”

霍修宴提高音量，“别忘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杜青山倒退半步，面如死灰，“可白莲的妈妈救过我的命，而且……”遥想对方当年对他的百般关照，他为难至极。“你知道乔三此刻身在何处吗？”

霍修宴冷冷的问。杜青山心不在焉的反问：“他来龙城了吗？”

霍修宴一指脚下，“他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

缓了半天，杜青山才听懂霍修宴的意思，不由得大惊，“他死了？”

霍修宴直盯着他，“送乔三上路的，正是他的亲生女儿白莲！”

杜青山捂着心脏，呼吸急促，“不……不可能！”

霍修宴只想激他，可不想杜青山气出好歹来，见状赶紧上前扶稳对方，“老爸，咱们坐下说话！”

杜青山反手一扣，死死攥住霍修宴的手，“快告诉我，乔三是怎么回事？”

霍修宴顾不得告状，回头想叫护士，却见长廊转角处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阳光太强，从他的角度看去，完全看不清对方的五官，然而霍修宴十分确定，来人是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