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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相悖,君臣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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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宇听赫仁铁力此说,才知先前错判。他原以为,赫仁铁力只是将雁骓当成了符号,才定立目标,却没曾想,这老家伙在他目之不及处已经对雁骓发难过。更不惜全军出击,也要擒住雁骓,只是为了牵制他,羞辱他。看赫仁铁力对雁骓的相貌身材已有评判,少不得是亲眼见过,才能如此笃定。莫非雁骓已陷入祥麟军之手?赫仁铁力话中意味并不是虚言。对营中这些粗糙的兵汉子来说,女人只是玩物,还不如牲口贵重。高翔宇少参战,且治军很严,从未亲眼见到过女战俘落入祥麟军营。却也听说过几档子旧事,觉得当事人实在凄惨,引动他恻隐之心。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雁骓落入了这样的境地,身不由己之时,又有哪位将领会有此恻隐,又有谁能伸出手来相帮?没有人……他手下那些将领,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他拨给赫仁铁力的,都是铁血的杀星,视人命如草芥的凶神。这是他给自己埋下的绊脚石,他只能在这里摔倒,别无选择。雁骓说过的话犹在耳边,不受他控制地回响着。“铁阳郡王旧事在前,我不愿重蹈覆辙。”

“若是恶意,我赌不起。”

他一向知道,铁阳王妃的事,是雁骓心中一道愈合不了的旧伤痕。时时想起,时时警惕。他也曾在心中偷偷觉得,果然每个女子都有需要被保护的一面。她也有惧怕的事情,真是意外的可爱。可现在,他才切身感觉到了此事的恐怖之处,明白了雁骓的心情。他在心中不停地产生疑问,不停在推断,雁骓现在人在何处,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可曾受伤,可曾……他甚至不敢想下去。全身发颤,几次咬紧牙关忍下。赫仁铁力将他外露的脆弱落入眼中,笑得更开怀了。祥麟男子,没有一个能忍这般屈辱的,何况他太子之尊?但高翔宇想到的不是这些。他的绝望和愤怒,不止为雁骓个人的处境,也是为大局考虑着。赫仁铁力这自负的老匹夫,他可知道他正在做什么?雁骓不是个祥麟女子,不是太子的附属,而是一位声名在外的贺翎武将。凭她在贺翎军中的声望,可想而知,若是她真的落入赫仁铁力之手,受了侮辱,赫仁铁力必会借此事宣扬,贺翎军心必会受到惨痛的蹂躏。到那时,少不得引动贺翎上下的血性,新仇旧恨一起爆发,以万民的滔天愤怒反馈给祥麟。两国再不可能迎来和谈。必须是血与铁的对决,必须是你死我活的下场。到最后,一国覆灭,华夏疮痍。难道这就是曾经繁盛的大周最后的下场吗?难道他二人总是找不到时机去推动止戈罢武之事,便是因为,大周就是这样的气数?或者是,大周不值得被拯救?恰在此时,一个斥候跑了过来:“报——”赫仁铁力又笑了。看这轻装的服色,他知道,这是玉带山的战报。//半日之前,玉带山中。几队雁家军人马,正被祥麟军围困在一隅。虽然周围有几层迷阵,祥麟军进不来,可他们守住了周围出阵口,雁家军倒也出不去。雁家姐妹很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们本是将祥麟军往不同的迷阵中引,但祥麟军似乎也懂得迷阵之法,水平和她们不相上下,利用他们人多战力强,反把雁家军的小队往一起驱赶着。虽然她们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在此处困了一天后,便看到雁骓独自到来,带来了其她姐妹的消息,抚慰了大家一番。军心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有雁琪,在看到雁骓的时候就板了脸。待雁骓部署完了,就走上前几步:“将军,借一步说话。”

雁骓稍一点头,和她转到背风处。雁琪心里难受,皱着眉,低了头,按着刀,问:“将军……是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像她们私下猜测的那样,忠肃公交给了雁家军一个不可能翻身的任务。名为诱敌,实则将敌人的注意引到山中,再从外包抄,一起杀灭?雁骓轻声一笑,抬手在她肩上揉了一把:“胡思乱想什么?”

雁琪没防备,扭了下身子,又怔怔地站在原地。雁骓抿了下嘴唇,低声道:“我只和你交这个底,你可替我瞒住。”

见雁琪点了头,才继续道:“对方的目标,只在我一个人身上。我现今满山游走,引他们放松警戒,你们便寻机会脱出去。”

雁琪虽有不解,但只能跟着点头。雁骓叮嘱:“你可替我压住了她们,千万不要求援。觉得突围费力,就算待在原地等祥麟退了才走,也无所谓。但若突围出去了,就不要再去管其她小队,只带人归营即可。”

雁琪问:“为什么?”

雁骓面色沉重,道:“若出动援兵,必要按我们指的路走。原本祥麟军并未发现我们的阵眼,援兵进来,岂不成了活动的路标?”

她不必多说,雁琪已经明白。如今山外全线开战,即便忠肃公发了援兵,数量也不足以对抗这些围在山中各处的祥麟军。只怕到时候,援兵引来追兵,阵眼一破,暴露出山中被困的疲惫兵马,大家都要交待在这里。雁骓就知道她能想通,面上浮起欣慰神色,又拍了拍她的肩。“知道就好,我先走了。”

两人挨得近,鼻端总是嗅到一阵铁腥。雁琪轻声道:“将军的伤……”一语未完,秀气的面容又笼上愁色。在这样的境地中,怎能不战?雁骓的伤又怎能痊愈?但雁骓不以为意:“那老匹夫若不伤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把握,非要冲着我施为不可。我必须得用上这个优势。”

雁琪嗔道:“这算什么优势!”

雁骓勾了勾嘴角:“这伤已经在了。与其总想着它是劣势,不如好好利用,就能成优势。”

雁琪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扁扁的小竹盒,递了过去,道:“将军,我们都还好,你多带上些伤药,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

雁骓便不推托,伸手接过,揣了起来。“我不宜久留,你们自己小心。”

雁琪将她送到迷阵出口,眼看她熟练地绕过几块山石就不见了,心中怅然。//赫仁铁力本以为雁骓这次现身,已经势在必得,没想到又被逃脱。更可气的是,他方才诈高翔宇,让高翔宇以为雁骓已被他掌控,现在,高翔宇也听到了这份战报,这个筹码用不上了。往高翔宇面上一看,果然,方才那副弱势神色早就烟消云散,一脸自信。就对雁骓这么放心?没关系,他也不止有一招。“告诉山中驻守的将士:雁骓左腰上有伤,是我亲手所致,现在肯定不曾愈合。如果遇见我们的人,集中攻击她左腰,一直加重这伤即可。即便她跑,也跑不远。原先的獒犬可能也找得乏了,多加一批来,再带着他们找。”

高翔宇听得此话,面上又是一僵。赫仁铁力准备得如此充分,看来是蓄谋已久,只等着这次施为。望着高翔宇,悠悠开口:“太子一直不喜欢打仗,那也不必再往前线去了。就在营中休息一番,等着我把你的小情人带回来吧。”

他笑道:“放心,我对她做什么,肯定不会隐瞒于你。都当着你的面来。”

高翔宇并未回答。此时,马蹄哒哒,由远而近。马上战士披挂得一身明晃晃的铠甲,身背强弓,面容冷淡。这是一名殿前铁卫。纵马到面前,他便语气淡淡,向高翔宇报道:“已掌控此营中所有留守兵士和后勤官员,封锁一应援军和军需的出营之路。但犬舍已空,獒奴在我们封锁之前已然出营。是否追回?”

高翔宇挺了挺背,冷冷地道:“这些畜生,手脚倒快。”

他一直在和赫仁铁力纠缠,半是为了打听雁骓的消息,半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放出人手来控制营中后勤岗位,掐灭赫仁铁力在外的支援。雁家军对玉带山了如指掌,即便被围,大概也不会太过困苦。而赫仁铁力的兵士对山中环境毫无准备就贸然入山,在断绝后勤的情况下,很快便围不下去。待他们回营来,太子所辖的大军已经掌控这座营盘。软硬兼施,控制住赫仁铁力的亲兵,收归朝廷的援兵,便让赫仁铁力无人可用,无仗可打,将南征军尽数收于高翔宇的手中。是以,他也很有信心,看着赫仁铁力的双眼,却对殿前铁卫下令。“出去的畜生,倒也算了。剩下的畜生,一个也别想再出去。”

赫仁铁力低声笑道:“太子若是返头去找小情人,你猜这些殿前铁卫挡不挡得住我和我的侍卫?”

高翔宇故作惊讶,道:“本宫只说不让畜生出去,大将军就这么认下来了?”

赫仁铁力自不愿逞口舌之利,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是太子先出去,倒也好。我想你必然冲着小情人的方向找过去,那么我就不用花心思去找,只跟着你就行了。”

他这么说着,侧过马身来:“请太子指路吧。”

高翔宇放下所有伪装,面敷严霜,神情整肃,周身散发着威压。赫仁铁力自然不惧,与他对视。高翔宇来此之前,心中早有计较。逢此时,全然与赫仁铁力撕破脸,也不是个道理。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找到雁骓,找到之后又要是什么样的情形。虽山中这仗是靠智计在打,可前方战场上尽是正面的实力对拼。若他自己不主事,赫仁铁力也不能主事,祥麟军群龙无首,对面的忠肃公便会趁机全线推进。到时候,祥麟溃败的下场显而易见。贺翎兵败固然惨,难道祥麟就败得?就以他营中这些智将来牵制赫仁铁力的力量,照应前线战事,他也能放心地去找雁骓,能够有些随机应变的时间来处理意外的事件。就让赫仁铁力觉得,他心里眼里只有雁骓,却忽略军中夺权的问题。正是一举两得之策。“赫仁铁力。”

他冷冷开口,“本宫可以让你走,但本宫必须得提醒你一件事。”

这话里的气势骤然增强,赫仁铁力双眼一眯,静默地望着他。一段日子不见,他明明还是如此年轻,怎么竟有了这样的气势?不输于老可汗,也不输于现在的皇上。高翔宇冷漠又慎重地缓缓道来。“大祥麟,是我高氏掌国。“祥麟的一切荣耀,尽属于我们父子兄弟。“包括你的战功。“你最好想清楚,你此时在战场上,也是为我高氏功绩而战。“我言尽于此。请自便吧。”

这话正击中赫仁铁力难以企及的想法,正是他心中多年越不过去的坎。闻得此言,忍不住怒道:“你们高家,别欺人太甚!”

高翔宇面上带笑,却殊无笑意。“那你造反试试看?“大将军啊,你动贺翎的人,我便是再生气,也是管不了的。“若你胆敢对我的亲兵和其他祥麟将领出手,看你的战功会不会马上变成心怀不轨的证据,看你会不会马上从万人敬仰到万人唾骂?“我请你,摆正位置,不要越过这条线去。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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